老房:赠我好时光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4
           

文/南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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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居民的房子基本上有两种类型:楼房(又叫瓦房)和平房。而我家的老房是平房和楼房融合在一起的,楼房是祖公祖婆(爷爷的爸爸妈妈)修的,平房是爷爷奶奶修的。

听父亲说,八九十年代的南方农村里,这样的房屋组合和周围的房屋建筑比起来,还显得有点奇怪,但由于它的实用性比较强,渐渐地其他村民也都开始效仿起来。

我家的楼房是用木头、石头、竹子、水泥修建而成,木头用得最多。我看着它的结构,想着它修建的过程应该也挺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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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我有幸目睹邻居叔叔家修建楼房,用材和造型都和我家的差不多。那是我唯一一次见有人修如此传统的楼房。

地基用石头和水泥做,顶梁柱用四棵又粗又牢固的树杆搭建,墙用的是木板和竹条,屋顶用瓦片。在屋顶与地面之间有一个用木板铺的楼层,木板和木板之间留有空隙,方便通风和散热。用木头或竹子做一个楼梯通向那里。

和北方一样,我们也叫它“炕”。不同的是,我们是用来晒粮食,而北方是用来取暖。

南方雨水较多,粮食放外面晒很有可能来不及收回家里就被雨淋湿了,容易导致腐烂造成损失。考虑到这些,人们就在屋子里又修了一个楼层专门晒粮食,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把炉子烧得很热,这样晒上几个月之后就可以把粮食整理装袋保存了。

楼房修建到只差在屋顶盖瓦片时,楼房的主人家会做一些糯米粑加上一些粮食爬到屋顶嘴里边叨念着“大富大贵”啊什么的边往下撒,同村的人都可以来抢糯米粑和粮食,抢得越多的人家越容易富裕。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就抢到了一块糯米粑,当时不知道修房还有这么多的风俗,小孩子看到吃的总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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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雨水排放,屋顶大多都会设计得倾斜而有坡度,从正面看是一个斜坡,从侧面看类似于一个“人”字。屋顶两端的斜坡用大片正方形水泥瓦盖,最顶端用的是长方形的半圆弧瓦片,在钉子的固定下,两者正好可以完美地衔接起来。

有的人家为了更加美观,会用红色或者黑色的小琉璃瓦片来盖屋顶,只是花的价格贵而工程量又比较大。

至于那些住平房的人家,屋顶都会用水泥在屋顶围上一圈“拦水圈”,在水泥未干之前找一个方便排水的方向凿一个或几个小洞,并把一小截水管固定在里边。修“围水圈”一定要在天气好的时候,否则,水泥凝固得很慢,一旦遇到暴雨天气,水泥就很有可能在凝固之前被冲刷掉,水便有可能从屋顶漏下来。

“围水圈”要是修好了,当雨季到来的时候,屋顶的水积到一定程度便会从排水的水管里排出去。

我家的平房是靠着楼房的一堵墙修起来的,当时爷爷奶奶为此还特意把那堵墙从木的改成石头的。平房位于一条小路的下面,屋顶正好高于小路地面一点点,任何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去。平房的屋顶比楼房的屋顶大概低一米左右,可以站在平房上用手触摸楼房上的瓦片。一眼望去,他们像是一老一小,任何时候都互相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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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逢下雨之后,我就喜欢光着脚丫子站在水里,用铲子把平房顶的水集中到排水口,不能排的直接用铲子铲出去。

天气晴好,平房上的雨水未干的时候,我总会跑去水里面抓一些小生物来玩儿。

平房顶的水里有一种生物,身体老是沉在水里,它们会跑去石头或是青苔下面躲着,一旦被我发现它们就会不管不顾地跑,很快又会被我给抓住。它们背脊光滑,有四个小爪子,离开水之后会飞起来。它们如此能游又会飞,我给它取名叫“浮四海”。

还有一种小生物,腿特别长,大概是因为这样它们的身体总是浮在水面上。和“浮四海”不同,它们不是在水里游,而是在水里跳,离开水也是跳,我想它应该是不能离开水太久的。我叫这种腿长而在水里跳的生物“背水老者”。

不管是“浮四海”还是“背水老者”,我抓出来玩累了之后就把它们放回水里,一接触到水,它们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瞬间鲜活起来。

厌倦了抓小生物,我就开始抓蜻蜓。五颜六色的蜻蜓有时候在头顶飞,有时候用尾巴点一下水。当有个别蜻蜓停在“围水圈”上的时候,我就轻手轻脚地靠近它,用手轻轻按住它的翅膀,把它放在透明玻璃瓶里,漂亮而又有趣。等过了十来分钟,又把它们放了。这么看着也无趣,可能小孩子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容易厌倦的天性是相生相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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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平房的屋檐下会有燕子来做窝,我常常会叫上邻居家小伙伴一起来看它们。“它们春天做窝是为了把它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冬天好飞到别的地方去”,我还记得母亲那个时候看着我们一群小屁孩对燕子这么感兴趣这么告诉我们,当时还一脸认真地想,小燕子也需要妈妈抚养吗?现在想来,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实在傻得还挺可爱。

门口有几棵樱桃树和桃树,樱桃花和桃花开满整个屋前。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摘一两朵来放在我的两个小辫子上,或者折断几枝来放在花瓶里。她说,花开太密了不好,太密了结的果子会偏小,且不够甜。

楼房后面的那片竹林,是我们小时候过家家的好去处。每年春天都会在竹子的根部长出为数不多的竹荪(又叫竹笙、竹参),它是一种寄生在枯竹根部的隐花菌类,形状略似网状干白蛇皮,它有深绿色的菌帽,雪白色的圆柱状的菌柄,粉红色的蛋形菌托,在菌柄顶端有一围细致洁白的网状裙从菌盖向下铺开,被人们称为“雪裙仙子”、“山珍之花”、“真菌之花”、“菌中皇后”。竹荪营养丰富,香味浓郁,滋味鲜美,自古就列为“草八珍”之一。

在竹荪还是竹蛋的时候,待它们长到一定大小,父亲就会带着我们一起把它们摘回家放在潮湿的水缸边,不然就会被别人摘了去。一段时间之后竹蛋就会裂一个口子从里面长出竹荪。竹荪长到不能再长的时候,我们就把蛋拖扔掉,用水把竹荪帽冲洗干净。光用水冲还不行,还要附带一根很细的牙签才能洗干净,之后将其晒干放着,或者跟肉一起炖来吃,或者在锅里放点水烧开加点盐放里面煮来都是很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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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月份的时候,樱桃和桃子都熟了。村里的叔叔阿姨们路过我家门口,母亲就会让他们顺手摘点回去吃。

而我,总要挑一个月亮特别好的夜晚,提前对爸妈谎称我去睡觉了。然后偷偷地爬到瓦房上或坐着或躺着边赏月亮边吃樱桃,直到牙酸了才悄悄溜回屋子里睡觉。

白天就坐在楼房内的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待阳光从屋顶瓦片的小缝隙里面跑进来落到屋子的地面,然后我用手掌接着,握住,张开,再握住,再张开……这样也能玩上好久,尽管我知道我是握不住阳光的,但是手心里手背上都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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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老房,总是会被一层又一层的白雪覆盖住,像一栋白色的城堡。楼房的屋檐上倒挂着很多透明的锥子形冰凌,像极了给楼房戴上的流苏帽子。我们拿着竹竿打掉一些含在嘴里当冰棍吃,然而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大人允许的,他们会教育你别这样做,说对牙齿不好。

水管也被冻住无法获取自来水的时候,母亲总是会铲上一壶雪,放在火炉上,待雪融化成水,水烧开之后,就把热水往水管上淋。一般把露出地面的水管都淋过之后,水龙头那儿就会开始有一小股水流下来,四五分钟之后就会越流越大了。

有一年冬天,我和表哥们去山上抓到了三只野兔,两只白色,一只灰色。我们商量好把它们放在我家养。因为天气太冷了,它们老是跑进炉子的排灰洞取暖,结果有一灰一白被烧死了,剩下的那一只白兔后来也生病死了。为此我们还情绪消沉了好久。

后来我们再上山,再也没有遇到过野兔。再后来,我们又找到别的好玩的事——坐翘翘板和滑雪。翘翘板是用我家闲置的一块木板搭在砖头上做成的,滑雪的工具则是用废弃的旧木凳子做成的。也许是这些乐趣渐渐地取代了兔子不开心的事在心里的位置,谁也没有再提兔子的事儿。又或者——是他们也和我一样不愿再提起。记忆中的那个冬天仿佛比以往都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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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祖公。祖婆是个很慈祥的小老太,自我有记忆以来她就腿脚不方便,时常靠着一个长木凳活动。在我五岁那年,祖婆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上初中的时候,爷爷奶奶也相继走了。祖公、祖婆、爷爷和奶奶他们都是在老房的楼房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的。

老房承载着我的童年,父亲的少年,爷爷奶奶们的暮年,见证着家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变化——从泥土路到水泥路,从水泥路到高速公路……

几十年过去了,老房早已经破旧不堪,自从我们家前几年搬到小区以后就空下来了,现在里面也没法住人了。房前的果树也都已经干枯死了,只还从根部长出一些枝芽,在春天的时候开几朵花。毕竟他们也和老房一样很老了。

老房于我不仅仅是一个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它早就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它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它赐予我很多童年美好的时光。

如今,老房所在的位置要修一个加油站。用不了几天,老房就会在挖机的摧残下变成一堆废木材废瓦片。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老房顷刻坍塌的情景。

尽管如此,我并不难过。因为老房已经把它最好的光景和最美的样子都给了我们。即使老房在这一秒钟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它也会永远在我的记忆深处保存完整。

老房,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它们会是我一生永远不可复制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