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世宁是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危重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当ICU医生20多年,薄世宁每天面对的都是生死考验,他说ICU和任何一个科室都不一样,是生和死的交叉地带。
小城市神经外科大夫一名。
值班接诊一个患者,是个中年男性,家在农村,是家里主要劳动力,因为突发昏迷被120送来我院,头颅CT显示“脑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神志昏迷,一侧瞳孔散大,可以理解为一脚踏入鬼门关。
小小解释一下,这个“蛛网膜下腔出血”90%是由颅内动脉瘤破裂引起,这种病人不罕见,只是病情比较急比较凶险,直接送入icu。
我和值班护士麻溜地准备急诊手术,正和病人家属(主要是妻子和儿子,还有一些同村的七大姑八大姨啥的)谈病情、谈手术风险的时候
突然从后面七大姑八大姨中走出一个女人,上来直奔主题,对着病人家属质问:怎么不去市医院?
说的是市中心医院,都是三甲医院,水平一样。
我一愣,顺着女人身后看了一眼别的家属,大部分脸上都挂着肯定的笑容,仿佛在说:终于有个敢说话的,早该去市医院了,在这浪费啥时间。
没给我太多思考时间,她紧接着对我说:大夫我要转院!
但病人昏迷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转院意味着手术时机的流逝,病人绝对会死,我这里手术准备已经做好马上就可以手术了,就算你已经对我医院失望透顶,留在这里才会有生机。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我在推着病人往死里走。
患者妻儿当即表示商量商量再决定(是否手术)
看样子刚来的这位有相当大的决定权,我赶紧再跟这位“亲戚”交待病情很重,尽早手术才有好转的可能,但她的心绪似乎早就飘到了市医院,就差没翻白眼了。沟通无果,我只得转向别的家属,指望他们能劝劝病人妻儿,但他们似乎更没有耐性听我说。
随后家属之间经过短暂的讨论决定,签字!转院!
我也看明白了,如果我再强行留人,说不定会把我自己折进去,一旦在这里手术效果不理想,这些人绝对是医闹的好苗子。
病人要紧,时间宝贵,既然心意已决,我赶紧联系的120车把病人送到市医院,再回来慢慢处理后续。
不到一小时病人妻儿推着病人又回来了
市医院大夫看了病人之后认为没有做手术的必要,不给做手术。
我看了一眼病人瞳孔,双侧散大、无光反应。
确实没有手术的必要了。
从我这里走的时候患者一侧瞳孔散大,到了那里双侧瞳孔已经散大,这说明转院途中患者最佳手术时机错过了。
我委婉地向患者妻子表达了我的中心思想,准备后事吧。妻子直接就跪下了,痛哭失声说XX是我害了你啊!
我特意瞄了一眼后面跟着来的家属,
在ICU室里有太多的瞬间是过目不忘的,记得刚开科不久,就遇上了一个特别棘手的病号,一个5岁小男孩从5楼坠下,多发伤,失血性休克,送到医院的ICU后立即成立抢救小组,有医务部牵头多学科参与,但参与救治医生们心里都明白,这个孩子能不能抢救回来,谁心里都没底。当时我在会议室开会,当同事给我打电话时我紧急回到科室,看到那么瘦小的一个小朋友,看那体型像3岁的,容不得我多想就紧急配合医生气管插管,开放气道,吸痰,满口腔的血性痰
有点让人怀疑人生,种种的抢救措施长达六小时之久,孩子病情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当时我问主任这孩子有没有希望,主任也拿不准,但谁都没有放弃,家属在门外哭的撕心裂肺,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在想想重症监护室外的家长,怎么可能不拼命?,经过四天的全力救治患儿转危为安转往专科病房择期手术。如今,孩子恢复得很好。这份工作确实累,但有些成就感,只有在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才能找得到。
在ICU里还有一种患者,那是ICU综合征的体现,人在这种全封闭环境下,亲人不在跟前,整天接触到的都是各种机器声,都是刺眼的光,会看见各种惊心动魄的抢救场面,恐惧和孤独感会让他产生种种精神障碍。最严重的是谵妄状态,什么是谵妄?“就是意识障碍,思维混乱,产生幻觉,多为视幻觉,也有听幻觉的,不论是视幻觉还是听幻觉,一般的内容都令患者感到恐怖。这些患者是我们最头疼的,哭着喊着要出院,夜晚的宁静时常会被他们打破,这时就需要更多的耐心来开导患者,因ICU的封闭,老年人的小孩子气展示的“淋漓尽致”,我们只能坐在床边仔细倾听,导致工作不能及时完成。你永远想不到一个不配合治疗的患者的力气有多大,曾经有一位女患者,三十多岁,农药中毒,就为了给患者打针,我和医生三位男士都没有按住患者,手抓脚踢的。不配合治疗,往往就意味着花更多钱,接受更久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