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肚子顶着讲台,强撑着给我们上完最后一堂课,给我们鞠了一躬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0
文/赵主任

毕业30年同学会,酒桌上。

尽管都是40多岁的人了,无论是做生意的大男人,还是带孩子中考的家庭主妇,基本上都喝喷了。

这个场景,和所有的同学会都类似。

不喝吐了,没有真感情。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当年同桌的半块橡皮,更金贵的了。

所有现实中,孩子中考和门店的生意,在同学的酒桌上,都变成了狗屁。

当年班上一个叫大坏的差等生,现在已经是批发海鲜的小财主了,纸醉金迷,喝的更是不省人事:我最特么记恨咱班主任,为啥子对咱们如此的绝情!

大坏捶胸顿足,啤酒沫子直接从嘴里喷溅到,扶着他的老班长的脸上。他一把撇开老班长的搀扶,一个人蹲在包房的角落里,自顾自的大哭起来,吓坏了刚进屋子的小服务员。

大坏其实哭得一点儿也不冤枉。

当年,我们班主任对我们真的是很绝情。

我们班主任是个颓废的男老师,大烟叶子把食指熏的焦黄,炸炸着3个月不洗的头发。用现在的时髦的话讲,一个极度富有沧桑感的老男人。

白衬衫的领子,离三米开外就能看见一条儿黑道道。

走在集市上,你说他是个农名工,都有人信。

班主任是一个贼拉蔫吧的性格,话不多。属于贼老实人那伙的,学校里领导,他谁也不得罪。

就能收拾我们。

记得一次上课,大坏在班级说班主任的坏话,并且直呼老师的大名,刚好被老师进门听到了。老师上前就一教案,拍得大坏两眼直冒金星儿。(教案夹子是钢的)

班级文艺文员和班长处对象,公开在课堂上传纸条,刚好落在了老师的脚底下。

老师黑板写字呢,转过身来捡起来,露出了猥琐的笑,和牙槽子的那颗鲜亮儿的韭菜。

然后得意的看完了字条的全部,看完后脸色大怒。

然后要求班长:马上把这张纸条给我吞下去。

班主任欺软怕硬,就能窝里横。

班主任在学校其实是一个老实人儿,在学校是一个任其蹂躏的角色。

学校的现金流动红旗,从来没有轮到过我们班。

冬天扫雪,我们扫的最多,也没有流动红旗。

班干部和老师抗议:我们班干得最多,为什么学校不给我们发流动红旗。

老师却不以为然:一个破旗子,没有能咋的!哪天我给你们做一个!

老师总是在学校面前低着头,明明是班级的荣誉被抢走了,也不去和校长争取,就愿意做一个老好人。

班主任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学校是个受气包子,在班级和我们耍横,一套一套的。

学校大扫除我们干得最多,食堂吃肉包子,我们班却轮最后一个。

用郭冬临的话,分带鱼我们分的都是那个最窄的。

导致我们班级同学心里严重失衡的,是大坏的那次。

学校安排全学年各个班级去农村捡豆子。

我们班级大男生居多,因此,理论上我们班级捡到的豆子应该是最多。

结果,大喇叭广播,第一名并不是我们,居然是女生最多的二班。

我们大家都给气死了。

二班的一个同学,在我们班的大坏面前吹牛皮:我爸是教导主任,我爸说谁第一,谁就第一!

大坏气不过,哐哐给那同学两拳,直接把对方门牙给打出血了。

班主任让大坏给对方道歉,大坏不干。

大坏说:你是不是怕人家他爸爸当官,牺牲咱们全班的利益,明明是咱们班级捡到的最多!为啥不去学校讨说法?

班主任拉长了老脸,给大坏叫出了教室。

然后就听到,啪的一个大嘴巴子,透彻了整个走廊。

大坏捂着眼睛跑进了教室,然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第二天,班主任居然领着大坏去捡豆子了,然后听说捡了一麻袋,交到了校长办公室。

我们才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个本应属于我们的第一。

大坏挨打事件,升华了我们对班主任的敌对情绪。

只是我们每个人都不表现出来,反正没几个月就毕业了。

而大坏却一改常态,不再和班主任对着干了,可能是老师的那个大耳光子,给他镇住了。

有一阵子,班主任胃疼的严重,几乎每堂课老师的肚子都顶在讲台上,强撑着给我们讲课。

班级就两个人特别关心班主任。

一个是文艺委员,一个就是大坏。两个人有时候礼貌性的,上去给老师倒杯水。

一天,校长来听课。

班主任给我讲完课后,低沉着说:

同学们!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讲课了,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们带到中考。我作为老师不该临阵脱逃,可,可我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我很惭愧,初中三年一个流动红旗,也没给咱们班争取到。

以后,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见面了,认识你们我三生有幸,因为我身体原因,不能和你们同行。对不起!

你们放心,学校会安排更好的老师带你们。

然后,老师强撑着,给我们深深的鞠了一躬,就直接走了。

当时,我们全班都傻了。

即便,我们都和班主任关系不太融洽,但老师这么一走,我们大家都闪了一下子。

不知道哪个女生居然首先哭出了声来,于是全班陆陆续续都抽泣了起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老师。

再怎么说,他和我们相处3年。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班主任。

酒桌上,大坏依旧蹲在地上不起来,无论谁上去拽也不好使。

大坏咆哮着:我特么不是个人,当年不该逼着咱老师去争那个破第一!

那天!

大坏抬起头来冲着我们,鼻涕都淌进了嘴里:

那天,咱老师给我带出了教室,他,他自己居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咱老师!咱老师。

大坏手捂着脸,晃着脑袋,甩着眼泪。

酒桌上的同学都诧异了,惊呆了。一句话没人说,超安静。

然后,女生们顿时眼泪都喷溅了出来。

大坏接着嚎着:我特么不是个人,当年不该逼咱老师!

酒桌上的同学,都默默的泪涌了。

唯独,坐在我旁边的文艺委员,呆呆的木讷着。

大坏能不哭吗?大坏能不愧疚吗!

记得当时,大坏称呼我们老师的姓名,老师教案拍完大坏以后,对我们全班说:

背着我骂我,我听不到也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让我听到了,就得打你们,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得尊重我。

毕业以后,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大坏哭得咆哮升级,手指着文艺委员:咱老师太绝情了,为啥子住院不让我们去看,去世还不让你通知我们!

为啥子!

坐在我边上的文艺委员,木讷的眼神顿时喷溅出了眼泪,如泉涌。

然后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了臂膀里,放声大嚎。

哭得肩膀发抖。

她能不伤心吗!

我们失去一个好老师,她却失去一个好父亲。

他爸爸当老师窝囊,当爸爸也委屈。

即便,他爸爸当年离婚时候,也没要家里的一根草木。

一个人带着他女儿,艰难的生活。

这话,是我打车送他女儿回家,他女儿在出租车后座,狼狈的哭着,和我说的。

大烟叶子熏得发黄的手指,摆弄着黑道道浓厚的白衬衫领子,然后深深的给我们鞠了一躬。

我理解,那是我们全班同学有生以来,接受过的最大的馈赠。

每个人生活中,一个阶段里,都会充满沧桑感和无力感。

但,你不得不承认,那种对方强撑着的坚持,居然会给你无形的力量。

虽然,我们班没有考上省重点的,但最后备考的那段时间里,我们都很努力。

多年后。

我依然觉得老师身上,当年除了有一股子烟油子的味道,还有那个时代,教书老先生的不一样的风骨。

即便,他踏实做事,不去争名夺利。

即便,他3年没交出一个省重点,即便,他工作得不到恰当的赞扬和认可。

但,良心上,不影响他是一个好老师。

另外,他应该也是一个好父亲。

他女儿当年给我们班长写情书,被他捡到,他看完了,居然让我们班长直接给吞了下去。

隐隐约约感觉:

他虽然在我们面前,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师,背后却是一个疼自己姑娘的好父亲。

此文,向那些当年平平淡淡的教书先生致敬。

虽然,你们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你们却如老鸨子护着小鸡一样,呵护着我们。

自己遭受着外人不理解的委屈,和不痛快。

有生以来,我最难以接受的,就是我们班主任的那个鞠躬。

他不欠我们的。

我们欠他的。

我们欠他一声:谢谢!我们的先生。

我们那个时代曾经的风骨!

我好怀念。

怀念我们老师的烟叶子熏得焦黄的食指,怀念我们老师黑道道的白衬衫。

怀念我们那个年代,无人理解的沉默。

以及背后,无人知晓的善良。

我用几十年的生活经历,理解了老师当年的老实和窝囊。

其实,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有的世俗善良和业界良心。

我为我们当年的行为,所不齿。

尤其是,不该接受,老师强撑着身体,深深的,那个歉意的鞠躬。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过去,怀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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