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八仙桥印象》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2
                散文  《八仙桥印象》

      小时候住在老上海著名的黄浦区“八仙桥”附近。

      “八仙桥”这个地名现在人们已经不太提及了。“八仙桥”在上世纪可是响当当的。此地众商云集、文艺荟萃、名人辈出。但是,就算现今七八十岁的老人对“八仙桥”的渊源也众说纷纭,语焉不详。

        最初的“八仙桥”缘起于现今的云南南路(延安东路与金陵东路之间)。史料记载,清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天津,继而向北京入侵。在北京东郊的通州城(今通州区)八里桥与清军精锐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激战。英法联军大败清军五千铁骑。洋人为纪念这次“大捷”,将上海F租界内新辟的一条路命名为“八里桥街”,即今日之云南南路。

      但是,当时上海老百姓们还是有爱国情怀的。他们口耳相传,将这条街用吴语谐音称之“八仙桥街”。“八仙桥”之名自此被人们约定俗成地用作地名被保留下来了。

      之后,“八仙桥街”跨过“洋泾浜”(今延安东路)向北延伸。外国人在洋泾浜上修建了一座桥,华人称为“八仙桥”。“洋泾浜”以北为英美的公共租界,以南是F租界。这座“八仙桥”将两片租界连接起来。该地区周边其它几座“八仙桥”比之先后建成。那么,这座“八仙桥”按其地理位置,被后人称为“北八仙桥”。

      云南南路作为八仙桥地区的东段边界,现在已经成为一条美食街。当年,美食街还没有成气候的时候,“小绍兴”已经在那里了。“小绍兴”的白斩鸡是出名的。用的原料是上海浦东肉质鲜嫩的“三黄鸡”,适合做成上海人爱吃的白斩鸡。它家的鸡粥粘稠,上面淋几道鸡汤汁,撒上几点葱花,味道鲜美。老食客记忆犹新,回味至今。

      延安东路与美食街的路口有专吃羊肉火锅的“洪长兴”。它原本在连云路延安路口。九十年代中期为了给延安路拓宽让路,被搬迁到这里。老早“洪长兴”的老板是京剧名家马连良的伯父。马家是回民。马连良每次来上海都要去“洪长兴”吃火锅。他家的紫铜火锅特别出名。

        还有一家“鲜得来”也搬到了美食街。之前在西藏南路靠近光明中学旁边的一条小弄堂里。从前,店面小小的,店内人很多的样子。“鲜得来”的招牌排骨年糕确实美味。顾客们被邻座拥挤着,也不会在排骨年糕上分出半点心来。

      与云南南路平行的西藏南路,以前是一条名为“周泾”的小河流。古时上海河网密布,四通八达。江南大小河流结构成四通八达的水路运输交通线。故而俗语有“北方骑马,南方行舟”之说。“周泾”北与“洋泾浜”衔接,南抵“肇嘉浜”。在今延安东路与金陵路之间,横跨“周泾”先后建成过几座桥:在今大世界门口偏南的“老八仙桥”;连接今宁海东路和宁海西路的“中八仙桥”;连接今金陵东路与金陵中路的“南八仙桥”。

        1902年F租界当局将“周泾”填泾筑路。那几座“老中南八仙桥”被拆除。填出的路以当时法国驻沪总领事的名字命名为敏体尼荫路。1943年遂改今名西藏南路。

      西藏南路东侧的几个重点建筑都已历经百年,至今外观变化不大。

      西藏南路淮海中路口的光明中学原名“中法学堂”。1913年由别处迁至此地。校舍呈“山”字形内廊式平面布局。折中主义建筑风格。光明中学现在是上海市重点学校。

      光明中学往北,沿西藏南路东侧,有一座仿中国古代城楼形制的高大建筑是青年会大楼。老早叫基督教青年会大楼。基督教青年会是美国人创建的国际性组织。1900年该组织进入上海,几经搬迁。终于在1931年12月入驻当时敏体尼荫路123号的青年会大楼。

        青年会大楼入口处相对窄小,它两边的门面房子都租了出去。最早好像有银行和旅行社等。八十年代,门面房内已经卖火车票了。每当铁路运输旺季将来临,门里门外塞满黑压压的人群。最长的购票队伍可以蜿蜒到宁海东路上。大楼里除了办公区、宾馆,还有浴池和旱冰场。十年前外地亲戚来上海。他说他七十年代初受上海某厂的邀请来工作半年。厂方安排他住青年会大楼里的宾馆。那天,他还熟门熟路地带我去指认那间位于大楼四层的客房。

      解放前,青年会大楼还时不时地举办各种活动。鲁迅有一张著名的在木刻画展中与青年艺术家的合影就是摄于青年会内。

        青年会大楼往北过宁海东路,是一排商店。因地理位置优越,所以都是当时的大品牌,记得有协大祥绸布商店。到了西藏南路与延安东路拐角处即是闻名遐迩的“大世界”游乐场的大门了。“大世界”主体塔式建筑非常吸引眼球。这是1927年翻新后的杰作。海上闻人黄楚九在1917年初创它的时候,主体塔楼像烽火台,不太雅致。不过曲尺型主体建筑保留至今,往南拐向敏体尼荫路(今西藏南路);往东向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延伸。

        最初“大世界”入口位于今天的“共舞台”处。后来“共舞台”独立出来,专做剧场之用。主入口改到了今天的位置。在敏体尼荫路上开了一个后门作为出口,也供“大世界”装卸货物之用。我记得此处甚宽,有两扇铁皮大门对开。

      上世纪二十年代起,“八仙桥”地区因有“大世界”而渐成气候。各地各类的戏曲表演团体在“大世界”里登台演出。为人们开辟了娱乐的去处。“大世界”整个4层楼面,每处场子都是拥挤不动的观众和听众。我对戏曲兴趣不大。只觉“大世界”底楼入口处几块保存至今的哈哈镜蛮滑稽的。还有四楼露台上放的电影,那当然是在夏夜里。

      西藏南路西侧的建筑都已经拆净了,目前成了一片绿地。上海音乐厅孤单伫立。其实九十年代延安东路拓宽之前,在西藏南路和上海音乐厅坐落的龙门路之间一段还有许多只得一提的商店。

        与“大世界”相对的西藏南路西侧,延安东路的拐角处是一家旅社。在路口人行天桥上可以看见旅馆房间内的情形。身手矫健的飞贼也许一个健步便可登堂入室了。

        沿延安东路往上海音乐厅的龙门路方向,有一家“新华书店”。规模好像仅次于当年南京东路上的“新华书店”。起先书店里的顾客还是蛮多的。到了九十年代,顾客就越来越少了。那时的人们都奔钞票去了。我在那里买过几本书,保留至今。真是睹物忆旧啊!

      “新华书店”隔壁是“童涵春国药号”。店招扁额很大气,黑底金字。是清代状元陆润庠的手迹。店堂内部装潢考究。途径其门口,有好闻的浓郁中药气味。橱窗曾陈列整架鹿茸或者其它名贵中药材。

        再往西到延安东路龙门路(旧时称坟山路、麦高包禄路)拐角。路口东侧是一家食品商店。橱窗里陈列各种诱人的特色糕点。食品商店门口有座圆筒型的交通岗亭。落雨天警察可在里面避雨,通过操作一组按钮控制路口红路灯。惬意得很。

        往南弯到龙门路里去。东侧是一间间挨着的门面房。门面不大,都是一开间的样子。有个体户,也有国营厂家开的门市部。卖的也多为衣服、绒线、鞋帽、日用品等一类商品;西侧是上海音乐厅的一排侧门。是散场观众的出口。以前音乐厅看上去并不显多高档。一者,平移后,音乐厅被抬高了;再者,当年音乐厅周边老旧居民区林立,显不出音乐厅该有的气质。

        音乐厅正门在延安东路上,朝北开。它西面紧挨着一栋三层建筑。解放前是卡萨诺瓦意大利餐厅。八十年代该楼已经加盖层了。不过红砖清水外立面,隅石包角,依旧洋气。后成为黄浦区地段医院。

        音乐厅所在位置早先是一片农田或荒地(开埠之前,上海哪里不是呢)。后广东人建“潮汕会馆”。洋人来了后,广东人转让、迁坟。洋人拿下该地块却没开发利用。1929年由洽洽公司经理何挺然租下并开始建造“南京大戏院”(今上海音乐厅)。1930年落成至今。

        音乐厅正立面外墙中段三个拱券门显大气,罗马式的。不过,对于门头上的浮雕,我小时候一直认为表现的是民族融合的场景。猜想是建国后,为迎合主旋律重新雕刻的。后来翻看南京大戏院(上海音乐厅)的老照片,才晓得竟是原样。因此,我对浮雕的内容产生了好奇,至今未解。

      八九十年代,音乐厅已显陈旧,老态龙钟。那时,音乐厅多数时间放电影。所以,我一直认为它是电影院。不知道从啥时起,注意到它也办音乐会。上海广播电台有一档节目——“星期广博音乐会”,就是常年在音乐厅录制的。刚改革开放没几年,中国人还不懂如何欣赏西方音乐。从新闻媒体总得知有西方乐团来华演出,抱怨中国听众不懂规矩。演出中有观众胡乱拍手,还有聊天的;甚至起身离座,椅子发出声响的。那时,我们在各方面努力与国际接轨,但需要一个学习和适应的过程。

      音乐厅重新开放后,我进去过几次。确实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入口北厅的大理石台阶焕然一新,彰显欧洲古典主义风格,炫目和庄重。新开放了入口南厅,二楼有仿大理石的柱子。这些大理石纹路都是工匠手绘的。音乐大厅为蓝色基调,有沉静,祥穆的质感。大厅的雕花穹顶从1930年完好保存至今。现又重放光彩,深邃曼妙。观众座椅设计成特别的“缓起立”模式。观众起身离座,椅子再也不会发出不礼貌的碰撞声了。音乐厅两个楼层按国际标准都增加了衣帽间。二楼还开放了外阳台。上海音乐厅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穿着破烂裙子的灰姑娘了。

      音乐厅往南,龙门路西侧有一座很大的室内菜场——八仙桥菜场。位于宁海西路与金陵中路之间。这个菜场解放前就有了,很著名。后生晚辈是先知道有八仙桥菜场,再晓得八仙桥地区。因有八仙桥菜场,周边产生虹吸效应。从宁海东路到宁海西路成为了小商贩云集的马路菜场。早晨和傍晚各出摊一次。后来,都集中到宁海西路上,摊位也都固定下来,将宁海西路完全堵塞。

      沿龙门路再往南,依次与金陵中路(旧称恺自迩路)、淮海中路(旧称霞飞路、林森中路)交接。在今金陵中路路口,早先还有一座“八仙桥”,因石头所建,故称“石八仙桥”。南面还有一座“木八仙桥”,方位大约在现大上海时代广场。具体位子不详。这两座桥在清末民初都拆掉了,留下资讯不多。

      在龙门路上,我党情报工作的早期领导人潘汉年曾经在这里安排了一次对国民党反对派官员的刺杀活动。

      1931年我党早期的工人领袖和高层领导顾顺章叛变革命。给我党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当时我党为了相对安全,将人员住宿和办公地大多选择在外国租界内。国民党反动派知会租界当局大力抓捕我党工作人员,破坏我党办公地。并与租界当局频繁交涉引渡我党被俘同志。担任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是时任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督察长王斌。我党对其恨之入骨,欲处之而后快。党中央将此任务交于当时刚刚担任中央特科领导的潘汉年。

      潘汉年利用自己在上海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终于打听到王斌的居住地址、上下班的行经路线和出行时间。中央特科的行动队(红队)队员便埋伏在王斌上班的必经之路——龙门路上。

      不多久的一天中午,王斌坐着黄包车途径龙门路。一行动队员紧随其后,攀上黄包车后靠背,举枪近距离对王斌头部开了一枪。王斌当场气绝身亡。行动队员迅速撤离,消失在四通八达的石库门里弄中。

      王斌的被刺杀震动了国民党反动派。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记忆中,龙门路到淮海中路就算顶头了。这里有嵩山电影院(旧称恩派亚大戏院),就像一座有古罗马穹顶的界碑一般耸立路口。

      旧上海帮会大佬黄金荣住的钧培里,在龙门路与淮海中路口的西北角。解放前,黄金荣在钧培里的房子十分宽敞。他的许多徒子徒孙也住在钧培里或者附近,拱卫着老头子的安全。解放后,帮派势力受到新政权打击。老头子就缩特了。后来,他只能栖身在钧培里中连接两栋房子之间的一间过街楼内。他再也不能颐指气使,一呼百应了。最后,身边只有一个徒弟照料他的日常生活,直到1953年黄金荣去世。

      正宗的八仙桥地区范围,北起延安东路,南到淮海中路;东起云南南路,西至龙门路。但随着当年租界由东向西逐渐扩展的势头,有的认为西界到普安路,还有的认为到连云路“新城隍庙”。终没有一致的说法。

(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