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山谷(7)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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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到她说起“微风山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被那个地方深深迷住了,并不是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地方有多美,而是当我看到她描述那个地方时的眼神,说话时的语气。她说话时那痴迷的神态,犹如虔诚的信徒看到神之光一样的眼神时,而我亦情不自禁地被那个地方给迷住了。

她第一次跟我说出“微风山谷”这个名字是在漫长地等待后的第一次见面中。

自从那次从娄市回到沙市,在江边分手之后,我一直在等着那个电话,等着她所谓的决定。每到周末,我都会发一份邮件给她。刚开始,她还会简单的回复我几句:对不起,我的内心还有太多的矛盾,我还需要时间来解决。可是过了两周之后,那些邮件都仿若石沉大海,她干脆什么信息都不回了。

而那段时间,我如同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一方面又始终无法确定她能否打来电话,也许会很长,但是同时我也知道,时间越长,等到那个电话的几率就会越小,甚至可能会是一辈子;另外一方面,我却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仿佛如同在某个诅咒之中一般,每当自己一旦安静下来之后,便会忍不住去盼望着她的那个电话,而每次拿起手机的时候,第一反应却也是期盼着能够有一个她的未接电话,可每次看过之后总是如此的失落。

元旦一过,天气越来越寒冷,夜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而我却依旧会时不时的跑到江边去散步。寒风中,除了几对年轻的学生以外,便再无他人了。一个人站在江边,望着远处岛上零星的灯光,想着那个晚上那张美丽的脸庞,仿若一个世纪之前的梦。然而,一个月前都如此真实出现在我眼前的她,此刻却如同梦幻里的人物一般,难以找寻。

在等待那个电话的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我却仿若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煎熬,心里仿佛经历一个不知多长时间地等待,我想这种思念的痛苦似乎能够将一个人的生命时空给延长吧!

等到她电话是在三十三天以后,我清楚地记得是在三十三天以后,那是整整四个星期又五天,在第四个星期的周五。那时我正躺在床上,一边听着林海的《月光边境》一边看着莎拉·格鲁恩的《大象的眼泪》,电话响起来了。我急忙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接听之后却听出来了是她。

“喂,是我!我换了手机号码!”她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道。

“嗯,我知道。”,我立马关掉了音乐,摒住了呼吸,突然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哑语了,思维也断了线,后续却不知该如何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了。

“诶,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还好...就是天气有些冷了...”我有些语无伦次道。

“呵呵。”她又响起了朗朗的笑声,接着,她电话里头她高兴的跟我说道,她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位老人家的药可还真有效哦。

“好了就好。”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态也开始平复下来。

“明天是周六吧!”

“嗯。”

“我们明天见个面吧!”她始终是一副平静的语气。

“好呀!”

她听到我回复后便挂断了电话,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很平淡语气,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而我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有时自己都不明白,一个多月魂牵梦绕的电话就这么打来的时候,自己心里却也如此的平静,不可思议的平静,或许,始终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无法确定罢,然而心里隐约的喜悦之情却还是在心中暗暗地涌起。

第二天我早早的出发,坐一号线来到了江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个阳光充足的日子,冬日的太阳晒得甚至都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春天的暖意,中午河边的江风吹得人心旷神怡,垂钓者的钓竿上的铃铛声在风中亦响得令人心情舒畅。看得出,那天她的心情亦特别好,兴奋得如同一个小孩子。

我和她站在江边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走着,她一路跳跳跃跃的,真想不到,胖胖的她却有着如此矫健的身姿。江边,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守着二十多根钓竿,钓竿在江风的吹动下,上面的铃声响个不停,却也不知男子如何判断出来,每过那么久,他总能收获到一条鱼。她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立在江边,望着男子的忙碌的身影发呆。

“你听,这美妙的铃声多像童话中的音乐。”说完,她伸出了双手,面朝着江面,使劲的吸了口气。我们继续沿着岸边的小路走着。

“那个,上次真的对不起了。”

“没什么。”我强装无所谓道。

“只是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还是无法确定,有时心绪来了就无法控制,就如同大海缺堤一般,要想堵住可不是一下就能做到的,可明白?”

“我想大概能够理解罢,只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恩...只是想得到,做起来却真的很难啊,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就顺从自己的内心吧,放不下的时候就拿起,拿不起的时候就放下。”

“唔...不说这个了吧!”接着,我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江风吹拂着她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突然,她抚了抚头发之后兴奋地对我说道,“昨天我的领导表扬了我,说我的楼书很有创意,要把我当重点培养。”

“哦,是吗?那恭喜你啦!”

“嘻嘻!”她侧过脸来朝我一副嬉笑的表情,“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的。说真的,大城市里偶尔也能够感受一些温暖,可是我却终归还是喜欢不来。太过于复杂的利益与人际关系,总让人心里无法适应。”

接着,她又将脸转向了江面,咬了咬嘴唇,双手抱着膝,兴奋之情杨于脸上,不过始终一副开心的表情。

她又一如既往的开心起来,就仿佛春天里阳光里一只快乐活泼的兔子,仿佛那个之前的她不是她。坐在岸边,我望着江边,又时不时的撇过眼望一下她,突然一下子又一度怀疑起眼前的她的真实来。她的世界我始终都是无法揣测,就像六月多变的天空,暴风雨说来就来,大雨却也说停就停,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乌云满天。虽然我和她接触过那么长的时间,然而她的世界于我来讲却始终是那么的神秘,只知道她对诗歌的爱好很纯粹,而对于其他的生活方面我根本无从得知,包括她所说的在和我分开之后的那段恋情和她跟我提起过的那个诗人。

不过她的兴奋总是很短暂。兴奋过后,她立马又安静下来,又开始望着江面发呆,江面的水纹在阳光的照射下,粼光闪闪。

接着,她说到了“微风山谷”,她说这次手感染了之后她一直都想回家去看看,她说起了她的家乡有一座很美丽的山谷,山谷里总是微风徐徐,山谷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总是很安静,湖水绿得妖艳,让人陶醉,而天空亦很低,低低的白云仿佛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她还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那里搭建一个小房子,然后天天坐在湖边,看着阳光照射在森林上,然后天天数着阳光,和她的姐姐和朋友一起在那里开心的玩耍。她一边说着,一边直直望着前方江面上的阳光,仿佛她所描绘的山谷就在眼前一般,那一刻也许她的灵魂早已飘到了她故乡的山谷去了罢。

“阳光可以数么?”

“当然可以,阳光是一束一束的,每一束阳光里都有一个精灵,它们都是微笑着的。”

“阳光精灵!”

“赞!”很少的,她对我竖起来大拇指。

这一次她跟我讲起了她多的家乡,她的童年,还有她的父母。她说她的父母是那个年代跟随支援边疆建设的青年,那里也许只是她童年长大的地方。她说她很喜欢小时候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望着天边由银白的雪勾勒出轮廓的雪峰,陷入一种不知所谓的感觉时的那种感觉,在学校放假的日子里和姐姐以及朋友们一起去“微风山谷”,躺在湖边无忧的玩耍,再在回来的路上花上一块钱买上个馕,香气总能让几个小女孩轻易的得到满足。

“为什么越是繁华地方的人心总是那么的难测,想想那个时候那个在馕坑中打馕的那个老人,白花花的胡子配上当地特色花帽总是那么淳朴,就如同娄市的那位老医生。”

那天出奇的,她没有要求去散步,而是就这么坐在江边的石头上,一直唠诉着,讲起了她小时候的朋友丽娜,玛利亚,直到江面上印满了霞光。

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起身对我说道,“哦,还有上次你说道乌市那边乱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应该生气,我也知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我早就忘了!”我笑笑。

“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含着眼泪沉默,很多时候我们只能远远的观察那座给我们留下过记忆的城市,我就是其中之一。在我离开乌市不久就发生了那件事,那晚我一个人坐在公园里,望着远方,想着担惊受怕的父母,泪水忍不住的流淌着。晚上,我又梦到了上小学时看到被炸过后浓烟滚滚的小车,混乱的场面,小孩的哭喊声,大人们的叫喊声,救护车的呼叫声,仿佛一团乱麻一样在我的脑袋里扯着,拉着,疼痛得要命。所以,我拼了命的想要离开那里,我要去南方,我要去父辈曾经生活的地方,去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尽管我知道我心底深深地爱着那座城市。那里有我的朋友,有我童年时的乐园,可我和姐姐一样,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南方的大学,并且我们一旦选择了这里就很有可能是不会再回到乌市了。可是我也知道姐姐心里也非常的恋恋不舍,可是望着父母几近哀求的眼神,我们似乎也别无选择了。尽管每次在乌市到大学路上,心里都会一阵莫名的恐慌,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逃亡的流浪汉一般...”

“如果真的想家,那你为何不回去呢?”

“其实具体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更多的是因为父母的原因罢。”

“因为你的父母?”

“父母都希望我们两姐妹回到这里,因为我们的老家原来也是在这边的,在娄市。在读初中的时候父母还特意带着我们两姐妹回了一趟家乡,虽然父母和我的那些伯父伯母很熟悉,可是我和姐姐两个人在那里却喜欢不来,包括生活的习惯,风俗以及饮食。有时感觉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可是父母又硬是在想法设法让我们回来,包括转户口。你知道的,我们的户口从那里转到这边来容易,可是从这里要再转回去那就难了。然而父母却还是十分希望我和姐姐能回到这里生活。其实我和姐姐都知道父母的心思,可是我们又确实不舍得离开那个我们长大的地方。不过姐姐的性格比我要坚强得多,她很早就坚定的做出选择,而我则更多的时候是处在一种纠结与麻木中徘徊着,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来这里。”

“这个世上许多事情是由不得我们的。”

“也许吧,我们都是活在自己的无奈之中。”

那晚,我送她回到了她的宿舍。我们爬上岸,走到了站台,一起坐上了一号线的车,穿过小区的一段风景区,来到了她的那个狭小单人间。她的宿舍终归还是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小小的地下车库改成的所谓的“一室一厅”的单间。她打开那座小小的铁门,我亦随之进去。她的房间里终归还是比较简洁,一只大大的狗熊放在她的床边,床头摆放着基本诗集,一台笔记本放在床头,由于房间较小,我便也只好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而她则帮我打了杯水。

接下来,我们却一如既往的沉默起来。她无聊的打开电脑,放着歌曲,然后无聊的翻着网页,而我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说句实在的,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似乎真的不知该如何去缓解那种气氛。她的电脑旁放着一堆的书籍,然而基本上都是诗集。我随意的从中拿出一本小小的诗集,诗歌的内容很是清新唯美,却又不乏对生活的思考与洞见。小册子诗集很快便被我看完了,我又重新翻到封面,看到是一个署名为‘海叶’的诗人。诗人稀疏的头发,带着一副眼镜,双手撑着腰,正站在芦苇中半仰望着天空,很是有诗人的气质。

“这个诗人的诗歌意境很唯美哦!好久没有读过这么纯美的诗了。”

“哦,是吗?”她从电脑上回过头来看着我手中的诗集,然后冷冷的说道,“哦,是他的诗集哦!”

“怎么了?”

“没什么。”她突然又一如既往的变得冰冷起来,而一旦她的这种情绪来了,那么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这次约会算是完了,无论是怎样欢乐的开始,都将以冷场而收场了。

而我却也不是一个擅长打破这种冷场局面的人,我们又开始变得沉默起来,我就这么在她的床边坐了几分钟,然后终于还是尴尬地找借口说自己有事,离开了那里。

那天她送我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有些异样,只是我没想到她的世界会变得如此之快。尔后,我再给她打电话,她却又一如既往的不接了,而我再给她发短信她却也一条也没有回了。在过了两个周末之后我还是直接去了一趟她住的地方,然而,那个时候她却真的已经搬离了那里,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晚,我懊恼的回到了江边,一个人在江边吹着冷风发着呆。我想我们之间本质上的一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罢,或许我们之间从未真正的走进过,而她的孤岛上也并非给我真正的伸出了一座桥梁,一切终归只是我的幻想吧。然而,却不知为何,我却总是很容易被她困住,经历过之前的那次等待之苦,我发现我的心态比上一次似乎好了很多,这次她根本没有给我任何承诺,不过我却也没有如同之前那般的在生活之余等待着什么,因为我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件事:或许她根本就不曾属于过我。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事情想得明白,可接下来得那段日子,人却仿若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面上,生活又不知不觉地陷入到了那种一望无际的冰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