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对联选萃:惬意(二编一)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2
    “惬意”已经写过一次了,最近又陆续搜集了一些,录为“二编”。

    先看赖少其(1915-2000)先生一副:

    石瘦梅新花数点,月明风静鹤双栖。

    冬欲尽,梅欲开,新花几点迎春来;月儿明,风儿静,鹤儿双栖万籁宁。

    看款识可知,这个内容伊秉绶先生曾写过。

    细细推敲文辞,“ 梅枯 ”的“ 枯 ”字虽可表示梅花始开未开、枝头依然萧疏的景象,但难免过于冷凄了。如改为“ 新 ”字,或许能更温暖一点吧。窃以为——用“ 石 ”之“ 瘦 ”来表示残冬的冷凄已经足够了。

    由“ 石 ”之“ 瘦 ”,到“ 梅 ”之“ 新 ”,再到“ 花数点 ”,层层递进,正好表现了严冬将逝去,新春正归来。

    此联之惬意,正如东坡之《惠崇春江晚景》: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接着看王福厂(1879-1960)先生一副:

    鼓棹正逢江雪霁,卷帘却对海棠开。

    “ 雪霁 ”就是雪后天晴,这种惬意大家都领略过吧。此时再“ 鼓棹 ”,“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岂不是更加惬意?

    下联则是另一番景象——晨起欲挥中山颖,卷帘忽见海棠开。

    下面看傅增湘(1872-1949)先生一副:

    水鸣山籁,风奏松琴,银浦流云初度月;

    酒滴炉香,花围座暖,玉堂仙骨气如春。

    这一副写得真是百花锦簇,百祥云集,既见富贵之尊,又得林泉之逸。

    “ 水鸣山籁 ”、“ 风奏松琴 ”都是自然界悦耳的声音,“ 银浦流云初度月 ”则是自然界悦目的美景。上联可以说是在旅夜惬意地欣赏着自然之美。

    “ 酒滴炉香 ”、“ 花围座暖 ”皆为家居时嗅觉与视觉的享受,“ 玉堂仙骨气如春 ”则是以人作为主体对这些享受做出的综合表达。下联可以说是在平日惬意地陶醉于家居之美。

    接着看杨守敬(1839-1915)先生一副:

    蝶衔红蕊蜂衔粉,露似珍珠月似弓。

    此联为集唐人诗句联。上联出自李商隐,下联出自白居易。上联是春日生机,蝶乱蜂喧;下联是清夜宁静,月新露莹。一动一静,两种惬意。

    联语中还有用其他诗句来对“ 蝶衔红蕊蜂衔粉 ”的,比如清人洪亮吉曾选唐人项斯的“ 鱼在深渊鸟在云 ”来对。这样一对,又成另一种意境了——

    蝶衔红蕊蜂衔粉,鱼在深渊鸟在云。

    上联似在嘲笑庸人瞎忙、追名逐利,下联则在标榜高士隐逸、自在无覊。

    那这些诗句的原意是什么呢?先看李商隐的《春日》:

    欲入卢家白玉堂,新春催破舞衣裳。

    蝶衔红蕊蜂衔粉,共助青楼一日忙。

    李商隐表面上在写春日,其实是感叹自己在权贵手下做幕僚,终日忙碌、混衣谋食,而却得不到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

    再看项斯的《赠别》:

    鱼在深渊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项斯这一首则是别离诗,将自己和友人比作“ 鱼 ”和“ 鸟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见上一面真不容易。

    大家看,语言环境不一样了,诗句的意思也就跟着变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下面看顾廷龙(1904-1998)先生一副:

    开窗梅月白,欹枕竹风清。

    “ 梅 ”、“ 月 ”、“ 竹 ”、“ 风 ”,都是中国传统文人追寻惬意的寻常道具。生年不满百,何必千岁忧。梅竹与风月,送乐到心头。西方人老讲我们缺少(西方文化中的)悲剧精神,或许是因为我们善于寻找快乐吧。

    有句话讲: 生活的意义就是——当你看穿它的无奈之后,还依然能虔诚地热爱它。 讲这句话的人认为——在此悲观之上的乐观才是有深度的乐观。这或许有道理吧。但我觉得,快乐从来就没有深浅之分。老舍悲剧式的幽默固然可敬,但林语堂喜剧式的幽默难道不更为可亲?如果有人能骗得我一生快乐,那才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呢!

    接着看华世奎(1863-1942)先生一副:

    春卧瓮边听酒熟,露吟庭际待花开。

    这一副上联有点俏皮了——等不及了,口水都快出来了,有点小孩子的天真模样,“心急要吃热豆腐”。下联则比较文雅一些,但还是在期待、在企盼那一份惬意尽快到来。

    下面这一副有点意思,书写者有两人,一是吴熙载(1799-1870),一是李鸿章(1823-1901):

    酒瓶在手六国印,花影上身壹品衣。

    手里提着酒瓶,就好像苏秦拎着六国宰相的大印一般不可一世;花的影子映照在衣服上,就好像穿上了一品官的官服一样牛气冲天。

    对吴熙载先生这样的布衣文人来说,这可以看作是在想象中得到了富贵的满足;而对李鸿章先生这样的一品卿相来说,或许可以看作是对名利的淡然处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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