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唐诗,就会发现“剑”这个字出现的频率极高。没有哪个朝代像唐朝一样,咏剑的诗句竟如此之多。历数唐代著名诗人,都有飘逸的剑影为其诗歌伴舞。
那是个尚武的时代。古道通衢,酒肆驿馆,男儿佩剑在身,大约如手机于现代人一样普及。战国时期,屈原诗中多有佩兰花香草的描写,以示高洁的人格和操行;而在唐诗里,花草变为宝剑,这种变化涌动着唐人建功立业的勇武精神。当时的舞蹈也洋溢着雄风,杨贵妃与安禄山均擅“胡旋”,这是一种西域传来的剑舞,肥硕的安禄山“胡旋”起来居然“疾如风焉”。不过,最为风靡的还是剑器舞,杜甫有流传千古的精彩描述:“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此外,裴旻将军的舞剑技艺冠绝一时,与李白的诗歌、张旭的草书并称“三绝”。
“雄剑挂壁,时时龙鸣”的李白与剑缘分最深,如:“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等佳句,俯拾皆是。
且不说这里的剑隐喻着诸多意象,在李白留下的九百多首诗中,就有一百多处写到了剑。可见李白对剑情有独钟。
剑乃兵器之首,现实中的剑是行侠的利器,诗歌里的剑是侠义的象征。以“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为人生快事的李白颇有侠名,常与李白诗酒唱和的崔宗之说他“袖有匕首剑”。“匕首剑”属短剑一类,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历史上几个惊天大案都与“匕首剑”有关。李白意欲何为,尽可以想象。
唐人吟咏的剑绝非寻常兵刃。“宝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来历非凡的宝剑,必以仗义行侠为己任:“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拔剑相助、扶危济困的气概呼之欲出。剑在唐诗里常与建功立业形影相随:“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愿得斩马剑,先断佞臣头”;“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这样的诗句不胜枚举。
诗如其人,剑亦如此。剑是人格的象征。李白的剑出神入化,白居易的剑宁折不弯:“我有鄙介性,好刚不好柔。勿轻直折剑,犹胜曲全钩。”白居易以折剑自勉,抒发铲除弊政的愿望:“不如持我决浮云,无令漫漫蔽白日。”而李贺虽有“玉锋堪截云”之利剑,奈何“天荒地老无人识”,难脱怀才不遇的命运。孟郊的剑也有无用武之地的苦闷:“平生无恩仇,剑闲一百月。”杨凌的剑更是空留遗恨:“一生孤负龙泉剑,羞把诗书问故人。”
唐诗里的剑多有理想与期望的寄予,往往互赠宝剑以壮前程:
“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元缜);
“感君三尺铁,挥攉鬼神惊”(牟融)。
在离别之时,宝剑又承载了心心相印的牵挂:
“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王维);
“双剑欲别风凄然,雌沉水底雄上天”(李益);
“游人武陵去,宝剑值千金,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孟浩然)。
如今,仗剑远游已是不可复制的生活方式。作为冷兵器的剑沉埋于历史的长河,唐诗也成为绝唱。然而,唯美的意象永存。剑舞唐诗,注定传承于我们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