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的结局是什么?

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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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萧条腊后复春前,雪压霜欺未放妍。昨日倚阑枝上者,似移芳意入新年。
  “娘亲、娘亲!娘亲!”菁儿有些怕了,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衣裙,扯了半天,却还没见娘亲有任何反应,他又怕又委屈,不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旁的荻儿也跟着急了,但除了哭,似乎也不能做什么。
  溶月一见垂绮这般模样,立时瞪着历名骂道:“你还不知道小姐的心!这种事,缓着还来不及,哪有你这样的!”
  那小兵见着这般情景也不由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解释道:“是,是‘豹子校尉’,啊,不,是项将军派我即刻过来报信的,他说,再不说……只怕,只怕见不着最后一面了……”
  溶月一怔,听着这“最后一面”,脸上也不禁滑下泪来,如若航少爷真就这么走了,那小姐,小姐又情何以堪呢?
  正这般想时,垂绮忽然幽幽道了句,“那他现在就是还没死了?”
  小兵一愕,万不料她的说话竟是这般,不由有些怒意,“你……”
  然而垂绮却并不理他,只是绽出抹任谁瞧了都心里发酸的笑,“那好,你带我去,带我去看他死,也好一了百了。”那声音冷得透出些死气来,让小兵不知如何作答。
  “小姐……”溶月唤了声,在看到垂绮的眼神后,她忽然就抹了眼泪,坚定道,“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垂绮的语声神态似乎都定下来了,只是这份镇定中透着绝决,一如她的目光,坚毅却不含一丝儿生气。“你留下!菁儿还得靠你呢!”
  “娘亲……”小菁儿哭得泪眼婆娑,只揪了娘亲的衣裙怎么也不放手。
  骆垂绮俯低头去看她,轻轻抱了抱他,柔声说:“菁儿,记住娘曾经跟你说过的话,要做一个才学不落人后,襟怀坦荡磊落的人,知道么?”
  “嗯!菁儿记住的!娘亲,你不要菁儿了么?”菁儿眼泪流得更汹了,似是出于本能的害怕着。
  垂绮笑着摸着他的头,“傻孩子,娘亲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她又望向边上也跟着抹眼泪,却不敢出声的荻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过来。”
  荻儿抽噎着过来,在那双温柔的手也摸上自己的脸颊时,他亦跟着哭出声来。
  “荻儿,大娘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的。”她浅浅微笑,眼神似近又远,却始终未尝浮过一丝泪意,“你娘与我,与你爹,那都是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也用不着你想。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想你渴望的,做你想要做的事,你是菁儿的兄弟,这是事实,无需避讳……”她摸了摸孩子梳得齐整的头发,淡道,“你好好记着大娘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罢,她站起身来,朝溶月看了眼,溶月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姐,你不要做傻事!你可还有菁儿呢!你怎么舍得!”
  “溶月……”垂绮皱着眉笑,那笑比哭更伤心,“师傅说得对吧……父母心性,子女必承秉十中八九……兴许,真是如此吧……溶月,如果,我真有个万一,”她顿了住了笑,面容变得坚决而渺远,神色肃然地道,“溶月,菁儿就交托付给你与成刚了!”
  溶月听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姐!”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只是说万一。”她回过头来,瞅着溶月一笑,“溶月,你别当我受不住这个消息。我很清醒!他老说要我看着他遭报应,我就是去看他死的。我有准备。”
  听她的话说成这般,溶月掩着声竭力止住哭,亦坚定地回了一句,“好!”她回望这个自小一处长大,又经历过种种,已然情逾姐妹的小姐,第一次唤了声,“姐姐,你放心!”
  垂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好。”
  马车赶得极快,亦极颠簸,然而路上却始终是换马不歇人地赶,饶是如此,也已过去了五天。小兵急得要命,但看着一脸沉肃的骆垂绮,再看看同样一脸沉肃的历名,他也不敢说什么。
  终于,在第六日清晨,马车赶到了苍壁。小兵一打听,大将军已移入府衙住着,好像昨日才来了两位奇人,正在医治大将军。小兵听得心中稍安,总算还来得及。
  一知道地方,小兵立刻将两人送到了项成刚这处,项成刚瞧见两人,也不言语,只领着垂绮往后院走。
  一入后院,历名首先呆了呆,正端坐于树下,漠然管自己说着话的不正是少夫的师傅杜迁先生么?另一个……是当年救下少夫人的神医!历名心头骤喜,待要喊一声,却见那两人已看了过来,然而,少夫人竟似全未曾瞧见,神色如凝结的冰雪般剔透,不见丝毫动容,也不见丝毫血色。
  历名叹了口气,心想也不便进去,就朝杜迁与神医行了一礼,“杜先生,神医大人。”
  杜迁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问:“你家少夫人近况如何?”
  边上的神医也插了句嘴,“还有那个难产的小家伙!怎么样?该有七岁大了吧?聪明不?”
  历名见他们尚有闲情打听这些,便知航少爷的伤已然得治,心头骤松,腿也似有些发软。他退靠在一棵树杆上,才浅笑着回道:“回二位的话,少夫人在听闻航少爷消息前一切都还算不错。菁公子有些顽皮,但相当聪明,也挺懂事的。”
  杜迁听罢,不由朝着同伴一笑道:“我那傻徒儿倒也不算傻到家。”
  同伴瞪他一眼,“人沾了情爱哪有超脱得了的?”说罢便望向那处正躺着昏迷的孙永航的屋子。
  屋子里有些闷,四下里窗俱关得严严实实的,以致于骆垂绮一进去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床上躺着紧闭着双目的人,唇乌黑发紫,脸色却雪白如纸,一边的水盆里还扔着一块洗不净的沾了血污的帕子。
  他……快死了吗?骆垂绮似是被钉在原地,只拿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却再迈不出半步去探一探他鼻息。
  这般久的站立,这般久的注视,却为何始终不见他身子有过些微的起伏呢?他是真的死了么?
  死,这一字眼像是一柄刀,又似是一杆箭,挽了三张弓的力道,径直射入心窝,让她噎住了呼吸,胸口如火烧火燎般痛了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他说:垂绮,有我呢!来,为夫的抱你!嘻嘻……
  他说:孙家是个泥沼,陷进去的人太多了,你是个清白的人,就不要自己陷进来了。
  他说:怕什么!你是我的小娘子,在府里谁敢笑话你!
  他说: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他说:愿身恒常存,陪佐娇颜共晨昏。
  他说:垂绮,你看着我,看着我遭报应。
  为何他说话总不作准,却偏偏准了这一回?不,这一回也准!遭报应,死了,报应也到头了,怎么能这般便宜呢?
  怎么能这般便宜!
  她快步抢上前,抖得不能自抑的手紧紧揪住盖着他的被衾,仿佛只有紧,才能不抖,却不料愈紧愈是颤抖,抖得泪水也跟着滑下,滚烫滚烫地砸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孙永航!为何他总让她来不及后悔?来不及后悔嫁他,来不及后悔对他上心……现在,她来不及后悔恨他,来不及后悔,他为何总不给她以时间准备?这个可恶的人!
  他要死了,他就这么死了……那她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她曾经所受的苦,所为何来?她的一切恨,一切怨,又该归向何处?
  “孙永航!你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你别想!我会恨你,继续恨你,更恨你!你这个混蛋!”她哭喊了出来,然而话虽骂着,声音里却包含了乞求,最为卑微的乞求。
  一边的项成刚见她如此,就想上前跟她说明白,正巧杜迁进来,见着他便一手拦住,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项成刚知是垂绮的师傅,便没再坚持,轻轻掩了房门就出去了。
  “绮儿。”杜迁唤了声,却没见她反应,只好叹气着又连唤两声,才见她带着泪眼茫然转过头来,眼神似是四碎的琉璃。杜迁忍不住拍了拍她单薄的肩,“绮儿,是我,是师傅。”
  似是才回过神来,垂绮听着这一声唤,终将心头所有的委屈与骇怕全数流露了出来,“师傅!”她凄唤一声,一头扎在杜迁的衣襟里放声大哭。
  杜迁微有尴尬,继而又有些心疼,自小看着长大的徒弟,已与女儿无甚分别,又受了那么多苦,虽说是磨练,却也终究可怜。他叹着气,轻轻拍着的肩,柔声安慰:“师傅在这儿,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师傅给你撑腰。”
  “师傅,师傅……”然而哭得哽声哽气的垂绮如同孩子一般,只剩下这一声唤了。
  哭了半晌,杜迁才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把眼泪擦干,见她似乎平静下来了,才严肃地问:“绮儿,走到如今这一步,为师有一句要紧话想问你。当死亡摆在面前的时候,绮儿,你对于他,还存着什么念想?是怨?是悔?亦只剩下情爱?”
  垂绮吸了吸鼻子,泪又滑下来,“师傅,我是真怨他,是真恨他,然而也是真爱他……他活着,我满心怨悒,然而他死了,我却也生不如死。但凡他能活着,我甚至不悔曾经吃过的苦!……师傅,但凡你能救他,我求您千万救他!师傅!”
  杜迁瞅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怎么就是像极了你的爹娘!简直一副德性!……不过是寻常烈毒,药性猛烈伤身是免不了,但在宣针的眼里,还不算什么致命之毒。你放心吧。”
  “师傅!真的?他,他真的……”垂绮震惊莫名,那眼神,似是由死到生,迸出晶亮的光泽。
  “傻孩子!好好照顾他几日吧,也着实有些凶险。采的是挖肉灌药,再强健的身体,也需好好将养。”
  药性猛烈,再加上失血过多,孙永航恁是昏迷了近半个月,杜迁不甚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异地,也便陪着住下,自然神医宣针也被留下,到了二月二十三,宣针在诊了脉后,终于吁出了口气,“嗯,总算是跨过鬼门关了。”
  垂绮一怔,幽幽地问:“他已经无险了?”
  “嗯,最迟明日一定就能醒过来了。呵呵!”宣针大步走出屋子,这充满了伤患的军人队伍总算是可以马上告别了。
  然而晚间,垂绮忽然吩咐历名准备马车,准备即刻回天都。宣针一愕,杜迁也暗皱了眉头,然而终究没说什么。
  孙永航的烧还未退,那像是一场迷梦的情境中,他总感到垂绮的手就搁在他的颊上,轻轻润过燥意。他想抓着那手,却始终都够不到,手臂上似是压了千钧重力。他感觉到垂绮在边上哭,然而目之所视,却俱是一片血红的雾,垂绮的身影在那重重血雾背后,看不见,但他却无比确信,她在。
  她在哭什么呢?她为什么哭?自己总是惹她哭的,难道这一次依然是自己么?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不会好受点?
  但凡你杵在那儿,她是会轻展笑颜,还是会愁眉深锁?是呵,他何尝带给她过快乐?
  耳边似传来云雀的鸣叫,他感到眼皮蓦然轻了,微微使力,他已然睁开了眼,红雾迅速散去,出现了暗色的窗板,灰白的帐,一名小兵正给他的药吹着凉,口中兀自喃喃:“怎么偏偏好起来了就要走了呢?真是的,还是不是夫妻啊!”
  孙永航听了微怔,继而闪过一抹惊喜,垂绮在,垂绮真的在!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但勉强撑了头,却已用尽了力气。
  好小兵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碗也差点拿不稳,“大、大将军,您,您醒了?”
  “告诉我,她在哪儿?”孙永航尽力吐出这几词来,头上的汗亦跟着涌了。
  然小兵却根本未曾听清这微弱的话,只惊喜于大将军的苏醒,开怀地笑道:“啊!真是老天有眼!大将军,您可醒啦!我们都担心死啦……”
  “告诉我,她在哪儿!”孙永航闭着眼努力喊了出来,饶是喊,却依旧气弱,但好歹这回小兵是听清了,连忙道:“大将军是问夫人么?哦,她刚在半个时辰前回天都了。”
  半个时辰?那还来得及!孙永航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力,竟奋力挣着起了身,也不披件外衫便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小兵吓得呆掉了,待想起来来追,却只遥遥望见孙永航的身影奋力爬上马背,趴在马背上直往南边追去。
  历名驾着马车,回程倒不急,于是走得也小心,赶了一阵,忽听见后头有快马声。历名将车往边上赶,以作,避让,同时亦回过身去看,这一看便是惊得手中的马绳也掉了。“航、航少爷……”
  坐在车内的垂绮一震,待要掀帘子去看,却见马车上已跌进一个人来,孙永航,竟外衫也不披一件,就这么裸着作品绷带追来了。
  先是惊,继而是怒,惹得骆垂绮恨恨地瞪着他:“你,你这么做算什么!”
  然而才说得一句,整个人已被孙永航搂到怀里,垂绮待要挣扎,却发觉身后的人闷钝地咳了声,呛在肩头几口血。垂绮一呆,急忙又想回过身看他,然而手心所触,一片温热粘腻,她心中一惊,抽回手看,竟全都血。
  “永航……你!”
  孙永航喘着气单手捂着她的嘴,只是紧紧抱着她,半丝不肯放手,“垂绮,你听我说……”
  “孙永航!你放手!历名!快回苍壁!”垂绮又急又气,回身就想说孙永航,却又教他阻住。
  浑身的热度使得他未曾全然清醒,只当垂绮又要远远离开他,他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垂绮,垂绮,你听我说……垂绮,我过得很苦……我知道你也很苦,为什么……咳咳,为什么我们总是那么苦?垂绮,我自始至终都未尝想过要牺牲你……我宁可拿着我的命去换你,你要明白我!你应该明白我的……垂绮,那段日子,有段日子,我迷惘过,我对不起你,也无法面对你,更不敢面对你,我甚至自暴自弃过……然而,咳咳咳,我舍不下你,你是我的心呵,我舍不下……即便预料到一切后果,我依然决定这么走下来了,我想,我想我现在能够保护你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了呢?为什么我们的心一样,你却无法再因为我快乐了呢?”
  垂绮渐渐不再挣扎,那似混沌似清醒的话,如同软绵绵的蚕丝,他吐着,捆绑的是两个人,两颗心。
  “垂绮,永勋说,但凡我站在你面前,你是会轻展笑颜,还是会愁眉深锁?我不想承认,咳咳咳,真的,真的不想承认……我们都放下不好么?把以前的种种都放下,好不好?垂绮,好不好?能不能重新来过?垂绮……”他忽然扳转了垂绮泪眼婆娑的脸,捧着,痴痴迷迷地道,“垂绮,你为何不能笑一笑?真的不能放下么……”他问着,问得如此绝望,眼泪亦跟着滑了下来,与她的汇成一流,滴在各自的手背上,“垂绮,我想要你快乐的,我真的那么想的!可是,如果你要离开……”他哽着声,“垂绮,我守在这里,我会永远守在这里,不求你原谅我了……只希望你能开心地回望我一眼,我守在这里……”他说着,忽然呛出一大口血,浑身都抽搐了下,手脚僵直。
  垂绮盯着那处血水不断外涌的伤口,只能手忙脚乱地以手紧紧捂住,哭着大喊:“历名!快回苍壁!快回苍壁!他出血了!出血了……”
  历名把马车驾得飞快,垂绮反手抱着他,一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一手轻轻抚着他脸颊,“永航,永航……我会回望你的!会的!你别,你别……”
  那泪如同伤口的血水,未曾停歇片刻。
  历名听得心胆俱裂,拚命给马加鞭子,一边加鞭子,一边拿袖子擦着眼泪,终于在就快转入城里的时候,前面驰来了两骑。历名遥遥望见,不由惊喜得笑着大哭:“神医!神医大人!”
  宣针紧拢着眉,一下跃上马车,只一手停下了马,便甩开帘子进去,一望见里头孙永航血染春衫,浑身抽搐的模样,不由咒道:“这混小子!这么乱来!”
  骆垂绮一见是他,泪不由掉得更汹了,“神医!神医!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杜迁赶忙过去拉住骆垂绮,让宣针马上处理伤口。这么忙了大半个时辰,宣针才坐倒在车板上,抹了把满头的大汗。
  “神医……”
  “怎么样?”
  宣针瞅了眼骆垂绮,撇撇嘴,“这两夫妻真是的……都一般模样!见着对方有危险了,都要生要死的!尤其这个孙永航,碰上了你,”他往骆垂绮这儿一指,“简直就成了个地道的疯子!”连命都不要了!真险!“好啦!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啦!但再出一次状况,我可保不准。”
  马车载着孙骆二人,终于仍是回到了苍壁。孙永航又开始了昏迷,但此次是因为脱力,总不至于大险。
  杜迁也瞅了这个时机找来了骆垂绮,“垂绮,为师惯来看人不错,这孙永航,的确将你镂在心上,那么你呢?”
  垂绮目光低垂,也不闪避,直白道:“我也是将他镂在了心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的命我的命,早已拴在一起。”
  杜迁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她的肩,“那又何苦折腾彼此?”见垂绮黯然,他又道,“为师不是在劝你原谅或不原谅谁,为师劝的是,你要珍惜你所想要的,问问自己的心,你要的是什么,然后权衡利弊,能否得到,如能得到,何苦放弃?如能得到,为何不惜?人生,永只这么一回,不要相信什么前世来生,你与他,也不过这一世。恨他,要抓紧时机;爱他,亦要抓紧时机。韶华易逝啊!”
  垂绮一怔,是呵,人生,永只这么一回,不知前世,不算来生,只这么一回!她与孙永航,也就只纠葛这么一生呵,痛与怨,面对生死,是不是亦不再重要了呢?
  将养了近两个月,孙永航总算是康复了,也因为拿下苍壁与尚党,亚兹历单于终于向碧落求降,孙永航于边关留了五万兵马,也便班师了。回朝自是要封赏加爵,经由这一回,孙永航在述职时避开了‘青虎符’,女皇见他不提,心中愤恨,却也无奈,且身子已趋衰败,只靠着巫策天的圣药拖着,三年之时,女皇很清楚只剩下了一年不到了。
  孙永航依旧手握着天下兵马大权,且由他一手带出来的大将个个骁勇,不但镇守要塞,且深受军心、民心拥戴。最令女皇头疼的还是麟王,据闻麟王似乎与突利暗中有所往来,因而守着瀛州的孙家是更动弹不得。
  种种愤懑郁积,女皇病势愈重,朝会也暂时停了下来,端王本还想对孙永航挑些毛病,然一见女皇都屈他之威,也不由软了。
  回到天都,一切问题的实在也便都摆回到两人面前,孙永航固然是早就坚定了决心,然而垂绮,那心头的一点刺依然令她有些迷惘。
  但幸来,成刚与溶月的婚事总算要办了。这件大忙事,垂绮自然是嫁妹妹的心思,赶着给她绣褥子,孙永航眼见他们一对成了,也由心底里开心,自然也分外着力。菁儿一听了溶姨竟要与项叔叔成亲了,开心之余还吵着要和荻儿一起当花童。
  这日,垂绮拿着两人的名帖正要去东昶寺给求个签,因历名忙着采办各式婚庆之礼,便只是另叫了个下人备两车子载着垂绮过去。谁知这车却大路上忽然动不了,那老仆急得什么似的,垂绮见离得不远了,便给了他一些钱,叫他去修了再来等她,便步行去东昶寺。
  据说讨吉时要抢在第一个,因此这日垂绮去得特别早。青鸳拎着竹篮子,伴着她慢慢走着。虽是早,街上却早有卖菜的人家摆出了自家的菜,亦有僧人下山买菜的。
  垂绮刚走过山阶,就听见一名僧人正向一位农妇买蒜。
  “你这大和尚怎么不戒荤?”
  “大蒜有益于人,虽属荤腥,亦不妨多吃些。”
  “大和尚道理还真多!你既是出家人,哪还管有不有益呢!”
  “呵呵,长保有用身,普渡红尘人。方外之人理应无所介怀,既于世间有益,又何必拘泥?只要长远之功抵得过便是好事了……”
  “哈!大和尚老讲道理,我个卖菜的妇人,不懂!”
  “呵呵,有心人自然听去!佛,讲求有缘人!呵呵呵……”
  浅浅几句话,然于垂绮却不啻于醍醐灌顶,直觉前额时有些许东西要喷涌而出,令人恍惚。青鸳却浑然未觉垂绮的神色,只当她走不动了,不由道:“少夫人,可要快些了呢!那半仙据说开摊得早,被人抢先了可就白费了今天了!”
  仍有些未完全理顺的心思叫青鸳这一说,便暂且给搁置了,垂绮茫然顺着青鸳一步步登上台阶。
  问了吉时,主仆两个倒极是开心。正想出殿回去,青鸳却刚好撞了一个人,几人四目相对,正好是认识。
  岚袖打量着一身素淡清雅的骆垂绮,良久,才微微一礼,“原来是孙夫人。真巧!”她瞅了瞅垂绮手中的吉时名贴,嘴上噙了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徐半仙灵的可不只是问时,他的解签也是一绝哦。”
  垂绮抬眸看她,温温雅雅一笑,“红尘中人于红尘这之事,本就是随心而论,解签,亦不过问心而已。”
  岚袖弯眸点点,忍不住赞了句,“孙夫人到底是通通透透的人。”
  “云姑娘见笑了!”垂绮微微一笑。
  岚袖一讶,娼门中人,碧落俗是惯不用姓数,此时骆垂绮能如此称呼她,显然是并未将她当成娼门中人。她喟叹着一笑,“孙夫人,大概天都也就你相信孙大人与我别无暧昧了。”
  “然而……”她忽地掩了一笑,把话锋一转,“孙夫人却也只于别人看得通透,于己身却依旧如这红尘人一般无二啊!”
  垂绮微怔,继而苦笑。
  岚袖轻轻一笑,“既是两难,何不就问一问,看看天意?”她瞟了眼香案上的签桶,待瞧见垂绮也顺着望过去,并为之略现迷惘犹豫之色,她已忍不住掩嘴笑了。
  “走了。”她抿着笑,冲着小侍女低道一句,便向殿外走。待跨出大殿门槛,她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一碧万顷,这春日,竟是如此明媚艳丽。“你快去报与孙大人,就说……他心窝窝里的人正在这里,嗯……求签问缘。”语罢,她不由低低一笑,眉眼弯出一道春情。
  小侍女会意,亦是笑着应了,然脚下却不停,立马去给孙永航传信。
  垂绮怔怔地,她本不信这些,但此刻心中却忐忑,一如红尘中的所有人,面对着自己的心,患失患得。
  “九十七签!”青鸳清脆的一声嚷,像是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圈圈觳纹,动荡了整个心境。
  青鸳同着垂绮,将竹签交予殿边上坐着的“徐半仙”,半仙接过签,捋了捋那稀疏花白的几络胡子,换了签文。青鸳抢着手来接,却见他将手一退,盯着骆垂绮上下瞅了几眼,一声淡笑,“夫人珠玉早结,心已有所取,何必再来问缘?”
  垂绮一震,瞠大了双目,下意识地将手覆于腹上,“先生、先生您说……”
  那半仙大笑,“不敢当得夫人一声‘先生’!若我没算错,当是个凤胎,上月十一受的孕,于今日刚好一十九天。呵呵呵。”
  青鸳数着日子,“上月十一,啊!少夫人正和航少爷回来呢!”
  垂绮脸涨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
  那徐半仙瞅了她几眼,笑道:“人间多少情痴者,愁风愁雨不愁情。”他随手将签文一扬,却似刻意未待垂绮伸手去接便撤了手,那薄薄一片微纸便散落尘中。
  半仙伸手拦住青鸳,只瞅着垂绮立时抢上几步将签文拾起,才淡笑着冲青鸳道:“小姑娘,人各自一命,别人代拾不来。”
  垂绮将那签文捏在手中,一手透尽人生苍凉的笔致便耀入杏眸:
  凌冬霜雪一时严,苦待重芳释前缘。哀衷旧怨幻浮槎,人共梅花老岁寒。
  解:非玄非奥,非浅非深,一个妙道,着意搜寻。
  曰:心和同,事知同,天边雁足传消息,一点梅花春色回。
  那字字俚俗,然而组成这么一道签文,却似是写在她的心头上。恍惚中,她抬起头来,正瞧见殿外一众香客中出现一个身影,急着寻她的身影。
  那微现焦灼的眉梢,在一个个相寻相问时轻舒,在一个个寻不到问不知时颦蹙。
  他,一直在找她,不曾停歇,不再动摇。
  垂绮,那段日子,有段日子,我迷惘过,我对不起你,也无法面对你,更不敢面对你,我甚至自暴自弃过……然而,咳咳咳,我舍不下你,你是我的心呵,我舍不下……
  她是他的心,他何尝不是她的心呢?只是自己,却一直动摇到了如今……人生到底有几个年头?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一次,她无法面对他的死。走过痛,走过怨,如若超不出生天,这样的人生又是怎样的悲哀?
  她不想再如此抑郁下去,她想要和乐幸福的往后。如若,以往的种种成了负担,那她是该放下了……他一直缝补着他们之间的情义,是不是,如今也该有她的一份了?最初的甜蜜恩爱,他们经营过;曾经的悲哀痛苦,他们共同走过;那么今后的责任与苦果,也当由他二人共同来分担了!
  她颊边落下泪来,然而唇角却浮出笑意,如破冰的春水,晶莹明媚,点点暖日反射出来,那眸子里,分明闪着彩虹般的七彩琉光。
  “永航!我在这里!”她扬声一唤,看得那身影一震,立时瞅住了她的方向,快步过来。
  那四目交接处,似是屡屡温柔的春风,将往昔的伤痛,轻轻抚平,暖暖地煨着人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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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1-08-10
结局是永航和垂绮和好了,而已垂绮有了身孕。柔姬离开孙府住在了外面,她的儿子由垂绮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