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0-07-19
道路施建的搬迁赔偿当然难以进行,施工队要搬房移坟必须先付房前房后和坟左墓右的树钱,付了那些大树的钱还得付小树的钱:小树不是树吗,娃子就不是一口人吗,你是娘一生就生个大人还是从小长大的?他们满口白沫,强词夺理,而且不赔那些小树就抱住那些大树不松手,说:要锯就把我拦腰锯!
会上镇长动员,他讲了形势,说在遭受干旱洪涝等自然灾害的影响下,今年的烟叶生产仍取得较好成绩,呈现了三个特点,即种植面积下滑态势初步得到遏制;科技兴烟快速发展,漂浮育苗移栽面积占百分之九十,移栽盖膜占应盖面积百分之八十五;受灾之后,联系保险公司,实施有效赔保,组织烟农加强大田管理,使烟叶生产恢复到正常状态。他讲了目前主要任务:一是烟叶税收任务压力大,今年烟叶税任务一百九十八万元,占年度财政收入任务的百分之四十,这部分财政收入不能完成,全年财政收入将难以实现,烟叶税收是收一分钱是一分钱,耐工商税收收入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为镇财政收入,如果财政拿不回来钱,年底大家的奖金、绩效工资没钱发放,手中垫付的办公经费不能报销,村级经费无法兑现。二是影响和制约烟叶生产发展的一些深层次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如烟叶面积持续萎缩,烟区的重茬连作等。三是受灾害影响,今年烟叶产量和质量下降,完成年初镇党委、政府确定的目标任务困难较大。他讲了要采取的工作措施:一、全镇二十二个产烟村,两个烟站,镇主要领导带队,驻站协调收购工作。
当马副镇长离开松云寺下坡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久病已愈,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镇长,就是了镇长。
女人说:不知道你们来。意思是抱歉着客人来了没给客人煮鸡蛋,但也暗示了这碗鸡蛋就不给客人吃了。带灯说:我们随便来转转,你们吃。女人就把鸡蛋碗给了丈夫,丈夫又从灶膛里取了一个馍馍,说:那我就吃啦!有些不好意思,端到卧屋里去吃。竹子说:啊,孩子吃土豆,大人吃鸡蛋烤馍?女人说:他今天生日。
刘慧芹说:主任,我几时把我儿领到你那儿去,你和竹子给他教育教育,学好了将来也能当个镇干部么。竹子说:当啥都不要当镇干部!刘慧芹说:镇干部贵气呀!竹子说:咋个贵气?刘慧芹说:我就爱看看你和主任的样子。竹子说:啥样子?刘慧芹说:这我又说不清,瞧你们穿得多好看。带灯就不吭气,嘿嘿地笑。
我的心像六月天一样有时没有预感的落雨,疼痛如胸腔有了雕刻刀在运行而阵阵作响。我的心要被雕成什么图形呢?昨天我突然奇想觉得在爱情中我应该感谢我自己,是我的好让你喜爱我,又往下想,是你喜欢我而让我好起来。我这是小鸟临水自娱吗?水让小鸟润泽,小鸟看到水中美丽的自己,鸟的笑也是水的笑。然后鸟儿自信地飞向蓝天,却在它歌唱的扭头看见水草边不动的蛤蟆这是另一个丑陋的自己。我有时会跳到岸边得意地蹦跳,但我的家在水里,只有浴在水里才是我真正的安逸,才是真实的自己。我该和水是一体的。我为水而生,水为我而性。我又想到鸟的飞翔是神奇,蛤蟆的跳跃是神秘,拥有美妙的双翘儿和强劲的四腿儿会是什么精灵呢?应该是我心中的图腾,是什么神吧你想吧。
第二天,丈夫陪毕画家到山里去写生,没有回来,第三天下午返回樱镇,在饭馆买了几个菜,被端上旅馆去吃。饭后,丈夫到镇政府大院来住,带灯却是中午就下乡了,夜里九点才回来。两人没亲热多久,就又吵开架,吵了一夜,天明,丈夫和毕画家离开了樱镇。
就在不久,我结识了山区一位乡镇干部,她是不知从哪儿获得了我的手机号,先是给我发短信,我以为她是一位业余作者,给她复了信。她却接二连三地又给我发信。要是平常,我简直要烦了,但她写的短信极好,这让我惊讶不已,我竟盼着她的信来,并决定山高路远地去看看她和生她养她的地方。我真的是去了,就在大山深处,她是个乡政府干部,具体在综治办工作。如果草木是大山灵性的外泄,她就该是崖头的一株灵芝,太聪慧了,她并不是文学青年,没有读更多的书,没有人能与她交流形成的文学环境,综治办的工作又繁忙泼烦,但她的文学感觉和文笔是那么好,令我相信了天才。在那深山的日子里,她是个滔滔不绝的倾诉者。我是个忠实的倾听人,使我了解了另一样的生活和工作。她又领着我走村串寨,去给那特困户办低保。也去堵截和训斥上访人,她能拽着牛尾巴上山,还要采到山花了,把一朵别在头上,买土蜂蜜,摘山果子,她跑累了,说你坐在这儿看风景吧,我去打个盹,她跑到一草窝里蜷身而卧就睡着了,我远远地看着她,她那衫子上的花的图案里花全活了,从身子上长上来在风中摇曳鲜艳。从她那儿的深山里回来不久,我又回了一趟我的老家,老家正在修了一条铁路又修高速公路。
镇长是不停地来电话,问找到没有,带灯说:还没到县城哩。镇长说:咋还没到?过了一会又来电话,问找到没有?带灯说没有。镇长说到车站内外找,到县委大门口找,到县政府大门口找,到人大、政协、信访办找,还有歌舞厅、小饭馆、小旅店。带灯说知道知道。镇长说你还躁呀?!带灯说:就一双腿,跑那么多地方能不躁?镇长说这一次比上次王随风的问题还严重,王随风是老问题了,这次是关乎大工厂的事,找不到人,你们也就不要在综治办干了。带灯说:我们不干了,你也别当镇长了!镇长又软下来,说:姐,好姐哩!带灯气得把手机关了。
这是我进山的路上要给你发的信,却没有发。现在我给你说说今日的见闻吧,但我不想把龌龊的事说给你,说了又能怨恨谁呢,怨恨镇领导,好像他们并没做错,怨恨那几个长牙鬼,好像错也不在他们,怨恨那山里的老头子老婆子吗,还是怨恨我和竹子?谁都怨恨不成,可龌龊就这样酝酿了,产生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给你还是说那家贫苦的女人给丈夫过生日的事吧。丈夫的生日,是山里女人盛大的事情,土屋农舍里,也要烤一个馍馍,煲一碗荷包蛋,表一表对丈夫的心爱和珍重。耐心的荷包蛋,蕴藏着女人神秘的秉性,拍拍馍上的灶灰,拍去过往岁月的附庸,让丈夫丢弃俗世的繁复,灶膛里烧着谷秆麦秸,烧去岁月的陈旧,争取新生的光荣。
带灯把纸条揉了,又专心致志听报告,她关心的是全县的上访量,又特别留意对樱镇的统计,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带灯便过去说:马连翘你太过分了,把核桃放下!马连翘说:我爹跟着老二,我娘给他吃什么核桃?带灯说:你还知道把他们叫爹叫娘呀?!核桃是我让他们去摘的!马连翘说:你让摘的,你镇政府人能管了催粮催款刮宫流产还管到我家的树呀?带灯说:我就管了!上前夺核桃笼筐。马连翘抱住笼筐不放,两人就推推搡搡。带灯没马连翘力气大,但带灯手快,后来是马连翘打她一下,她把马连翘打两下。马连翘抓了她的脖子脸,她手伸到马连翘怀里拧,恨得得地拧了一把。竹子赶忙跑去拉架,她抱住了马连翘,把两个胳膊和身子全抱住,带灯趁机在马连翘胳肘窝里连戳了两拳,将核桃笼筐夺了下来。马连翘骂竹子:你这是拉架吗,你把我抱住让她打?!竹子说:你这没良心的,我拉架你还怨我,不拉了,让打去!马连翘踢过来一脚,没想脚被带灯捉住,往前一拥,马连翘倒在地上。马连翘倒在地上不起来,喊:打人了!镇政府人打人了!带灯说:我就打了,打你这个不孝顺的!还往前扑。马连翘翻身就跑,跑进了不远处的肉铺里。
第二天的上午,带灯和竹子出了院。竹子被段老师陪着去曹九九的牙科所补牙。带灯头还晕,除了红伤外还有脑震荡,但带灯不愿呆在卫生院,拿了药片回到综治办的房间里休息。
各包村干部和村寨支书、村长必须到岗,全力抓好烟叶交售。二、成立稽查组,由财税所、派出所、工商所负责堵烟叶外流工作,镇和各村寨在主要路口设立流动检查点,对跨区域贩烟的交通工具一律扣押,烟叶全部没收,所售烟款全部用于奖励举报和参与人员。三、在两个烟站成立等级争议仲裁组,妥善解决等级纠纷问题。四、派出所确定一名民警常驻烟站,对收购期间寻衅滋事,干扰收购秩序的要给予从重从快处理。他宣布了奖惩办法:一、以下达给多村寨的烟叶面积和产值任务为基数,完成的村奖励税收百分之二,起额完成的奖励超额税收的百分之五。对完不成任务的罚降低产值部分实现税收的百分之二。各村寨任务完成情况与全年办公经费和年底村寨干部绩效工资挂钩。
我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一个人兜风读书思想,我现在才知道农民是那么的庞杂混乱肆虐无信,只有现实的生存和后代依靠这两方面对他们有制约作用。人和人之间赤裸地看待。在老伙计那吃红柿子的时候,院子里站了那么多人,有个媳妇拿来夹竿帮忙,这媳妇不会生育,遭他们讥讽。有个媳妇给邻居建房人做饭,要求一天五十元,另一个媳妇说你的手值五十元其他都不值。人们笑贫恨富。我总把自己封存在大石头里,现在石头被一天天打碎,我真有些适应不了怕热怕冷无处躲避,一口口叹出体内的浊气。我想到修炼。
三个人正说话,街上就过来了朱志茂老两口。老两口并排走,共同提着一个笼筐,一摇一晃,摇摇晃晃。笼筐里是几十颗带青皮的核桃。竹子悄声说:咦,老两口在一搭过日子了?老两口一个在说:你慢点。另一个在说:你也慢点。带灯觉得老人举止感人。说:再不让老两口在一搭,那就造孽了。
刘秀珍见竹子的左胳膊还用带子攀在胸前,就给竹子说,这是撞上邪气了,要到庙里去烧烧香。竹子笑,只说谢谢。刘秀珍见竹子不以为然,说:信不信由你,马副镇长说这次洪灾,凡是有庙的二十三个村寨都没出大事。
夜深了,带灯在宿舍里等候丈夫,镇长进来了,说:你丈夫回来了?带灯说:嗯。镇长说:刘秀珍说你丈夫带了个女的,我说不可能吧,后来才知道不是女的。带灯说:你是不是说我丈夫也男不男女不女的?镇长说:画家么,就是要人认得是画家嘛!我能不能请他们吃顿饭?带灯说:是想要画呀?人家的画你买不起,一张上万哩。镇长说:杀人啊!!带灯说:在樱镇没有人肯信的,我也不信,可这是真的。镇长说:那你丈夫的画呢?带灯说:他的不值钱,在城里卖几千元吧。镇长说:哇,那你钱也多得能砸死人么,我该傍富婆了!带灯说:我们家他是他,我是我,我工资也够我花了,我不稀罕他那钱。如果镇上要办事用画,那就得买,我可以让他便宜。如果你办事用,我偷他一张两张。镇长说:那我请你吃饭。带灯说:你也甭请我,你不请我权当我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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