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3-03-30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承上章言愿安意以受教。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梃,徒顶反。梃,杖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孟子又问而王答也。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厚敛于民以养禽兽,而使民饥以死,则无异于驱兽以食人矣。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恶之之恶,去声。恶在之恶,平声。君者,民之父母也。恶在,犹言何在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俑,音勇。为,去声。俑,从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面目机发,而大似人矣。故孔子恶其不仁,而言其必无后也。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犹恶之,况实使民饥而死乎?李氏曰:“为人君者,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然殉一己之欲,而不恤其民,则其流必至于此。故以为民父母告之。夫父母之于子,为之就利避害,未尝顷刻而忘于怀,何至视之不如犬马乎?”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长,上声。丧,去声。比,必二反。洒与洗同。魏本晋大夫魏斯,与韩氏赵氏共分晋地,号曰三晋。故惠王犹自谓晋国。惠王三十年,齐击魏,破其军,虏太子申。十七年,秦取魏少梁,后魏又数献地于秦。又与楚将昭阳战败,亡其七邑。比,犹为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百里,小国也。然能行仁政,则天下之民归之矣。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敛、易皆去声。耨,奴豆反。长,上声。省刑罚,薄税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易,治也。耨,耘也。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君行仁政,则民得尽力于农亩,而又有暇日以修礼义,是以尊君亲上而乐于效死也。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养,去声。彼,谓敌国也。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夫,音扶。陷,陷于阱。溺,溺于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乐归于我,则谁与我为敌哉?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仁者无敌”,盖古语也。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阔,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惠王之志在于报怨,孟子以论在于救民。所谓惟天吏则可以伐之,盖孟子之本意。”
孟子见梁襄王。襄王,惠王子,名赫。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语,去声。卒,七没反。恶,平声。语,告也。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言其无威仪也。卒然,急遽之貌。盖容貌辞气,乃德之符。其外如此,则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问列国分争,天下当何所定。孟子对以必合于一,然后定也。‘孰能一之?’王问也。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嗜,甘也。‘孰能与之?’王复问也。与,犹归也。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夫,音扶。浡,音勃。由当作犹,古字借用。后多放此。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油然,云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兴起貌。御,禁止也。人牧,谓牧民之君也。领,颈也。盖好生恶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杀人,则天下悦而归之。苏氏曰:“孟子之言,非苟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详究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其余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分,或遂以亡国。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齐宣王,姓田氏,名辟强,诸侯僭称王也。齐桓公、晋文公,皆霸诸侯者。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霸。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亦此意也。”以、已通用。无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谓王天下之道。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爱护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龁,音核。舍,上声。觳,音斛。觫,音速。与,平声。胡龁,齐臣也。衅钟,新铸钟成,而杀牲取血以涂其衅郄也。觳觫,恐惧貌。孟子述所闻胡龁之语而问王,不知果有此事否?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于此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实有如百姓所讥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恶,平声。异,怪也。隐,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解于百姓之言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远,去声。无伤,言虽有百姓之言,不为害也。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见闻之所及。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说,音悦。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诗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动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与,平声。为不之为,去声。复,白也。钧,三十斤。百钧,至重难举也。羽,鸟羽。一羽,至轻易举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锐,小而难见也。舆薪,以车载薪,大而易见也。许,犹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隐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为耳。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语,去声。为长之为,去声。长,上声。折,之舌反。形,状也。挟,以腋持物也。超,跃而过也。为长者折枝,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与,平声。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我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幼,以幼畜之也。吾幼,谓我之子弟。人之幼,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也。诗大雅思齐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谦辞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则众叛亲离,故无以保妻子。盖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余,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远,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必有故矣。故复推本而再问之。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权,称锤也。度,丈尺也。度之,谓称量之也。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而于此请王度之也。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与,平声。抑,发语辞。士,战士也。构,结也。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为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短,而功不至于百姓也。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与,平声。为肥、抑为、岂为,不为之为,皆去声。便、令皆平声。辟,与辟同。朝,音潮。便嬖,近习嬖幸之人也。已,语助辞。辟,开广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国。莅,临也。若,如此也。所为,指兴兵结怨之事。缘木求鱼,言必不可得。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与、闻与之与,平声。殆、盖,皆发语辞。邹,小国。楚,大国。齐集有其一,言集合齐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之一也。以一服八,必不能胜,所谓后灾也。反本,说见下文。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朝,音潮。贾,音古。愬,与诉同。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发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悦,远者来,则大小强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而至。与首章意同。王曰:“吾?,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与昏同。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恒,胡登反。辟,与僻同。焉,于虔反。恒,常也。产,生业也。恒产,可常生之业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义理,故虽无常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罗网,欺其不见而取之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畜,许六反,下同。轻,犹易也。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治,平声。凡治字为理物之义者,平声;为己理之义者,去声。后皆放此。赡,足也。此所谓无常产而无常心者也。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盍,何不也。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说具下文。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见前章。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为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为天下者,举斯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复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
第2个回答 2023-03-28
原文: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诉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翻译:齐宣王问(孟子)说:“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孟子回答说:“孔子这类人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的人,因此后世没有流传。我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不能不说,那么还是说说行王道的事吧!”(齐宣王)说:“要有什么样的德行,才可以称王于天下呢?”(孟子)说:“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没有人可以抵御他。”(齐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安民吗?”(孟子)说:“可以。”(齐宣王)说:“从哪知道我可以呢?”(孟子)说:我听胡龁说(我从胡龁那听说):‘您坐在大殿上,有牵牛从殿下走过的人。您看见这个人,问道:‘牛(牵)到哪里去?’(那人)回答说:‘准备用它(的血)来涂在钟上行祭。’您说:‘放了它!我不忍看到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这样没有罪过却走向死地。’(那人问)道:‘既然这样,那么(需要)废弃祭钟的仪式吗?’您说:‘怎么可以废除呢?用羊来换它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齐宣王)说:“有这事。”(孟子)说:“这样的心就足以称王于天下了。百姓都认为大王是爱惜(一头牛)。(但是)诚然我知道您是出于于心不忍(的缘故)。”齐宣王说:“是的。的确有(对我有这种误解的)百姓。齐国虽然土地狭小,我怎么至于吝啬一头牛?就是因为不忍看它那恐惧战栗的样子,就这样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因此用羊去换它。”(孟子)说:“您不要对百姓认为您是吝啬的感到奇怪。以小(的动物)换下大(的动物),他们怎么知道您的想法呢?您如果痛惜它没有罪过却要走向死亡的地方,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齐宣王笑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想法呢?(我也说不清楚),我(的确)不是(因为)吝啬钱财才以羊换掉牛的,老百姓认为我吝啬是理所当然的啊。”(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是仁道,(原因在于您)看到了牛而没看到羊。品德高尚的人对于飞禽走兽:看见它活着,便不忍心看它死;听到它(哀鸣)的声音,便不忍心吃它的肉。因此君子远离厨房。”齐宣王高兴了,说:“《诗经》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揣测到。’(这话)说的就是先生您(这样的人)啊。我这样做了,回头再去想它,却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先生您说的这些,对于我的心真是有所触动啊!这种心符合王道的原因,是什么呢?”(孟子)说:“(假如)有人禀报大王说:‘我的力气足以举起三千斤,却不能够举起一根羽毛;(我的)眼力足以看清鸟兽秋天新生细毛的末梢,却看不到整车的柴草。’那么,大王您认可吗?”(齐宣王)说:“不认可。”孟子说: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及禽兽,而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功德,这是为什么呢?这样看来,举不起一根羽毛,是不用力气的缘故;看不见整车的柴火,是不用视力的缘故;老百姓没有受到爱护,是不肯布施恩德的缘故。所以,大王您不能以王道统一天下,是不肯干,而不是不能干。(齐宣王)说:“不肯干与不能干的表现怎样区别?”(孟子)说:(用胳膊)挟着泰山去跳过北海,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确实是做不到。为年长者按摩肢体,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不肯做,而不是不能做。大王所以不能统一天下,不属于(用胳膊)挟泰山去跳过北海这一类的事;大王不能统一天下,属于为年长者按摩肢体一类的事。敬爱自家的老人,从而推广到(敬爱)别人家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孩子,进而推广到(爱护)别人家的孩子。(照此理去做)要统一天下如同在手掌上转动东西(那么容易)。《诗经》说:‘(做国君的)给自己的妻子和子女做好榜样,推广到兄弟,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说的就是把这样的心施加到他人身上罢了。所以,推广恩德足以安抚四海百姓,不推广恩德连妻子儿女都安抚不了。古代圣人大大超过别人的原因,没别的,善于推广他们的好行为罢了。如今(您的)恩德足以推广到禽兽身上,老百姓却得不到您的好处,又是什么原因呢?用秤称,才能知道轻重;用尺量,才能知道长短,任何事物都是如此,人心更是这样。大王,您请思量一下吧!难道(大王)您要动用士兵(发动战争),使大臣们陷于危险,与各诸侯国结怨,这样心里才痛快么?齐宣王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样做才痛快呢?我是打算用这办法求得我最想要的东西罢了。”(孟子)说:“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齐宣王只是笑却不说话。(孟子)说:“是因为美味的食物不够吃呢?轻软暖和的衣服不够穿呢?还是因为绚丽的颜色不够看呢?音乐不够听呢?左右受宠爱的大臣不够用呢?(这些)您的大臣们都能充分地提供给大王,难道大王真是为了这些吗?”(齐宣王)说:“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些。”(孟子)说:“那么,大王所最想得到的东西便可知道了:是想开拓疆土,使秦国、楚国来朝见,统治整个中原地区,安抚四方的少数民族。(但是)用这样的做法,谋求这样的理想,就像爬到树上找鱼一样。”齐宣王说:“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重吗?”(孟子)说:“恐怕比这还严重。爬到树上去抓鱼,虽然抓不到鱼,却没有什么后祸;假使用这样的做法,去谋求这样的理想,又尽心尽力地去干,结果必然有灾祸。”(齐宣王)说:“(这是什么道理)可以让我听听吗?”(孟子)说:“(如果)邹国和楚国打仗,那您认为谁胜呢?”(齐宣王)说:“楚国会胜。”(孟子)说:那么,小国本来不可以与大国为敌,人少的国家本来不可以与人多的国家为敌,弱国本来不可以与强国为敌。天下的土地,纵横各一千多里的(国家)有九个,齐国的土地总算起来也只有其中的一份。凭借一份力量去降服八份,这与邹国和楚国打仗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不回到根本上来呢?(如果)您现在发布政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当官的都想到您的朝廷来做官,种田的都想到您的田野来耕作,做生意的都要(把货物)存放在大王的市场上,旅行的人都想在大王的道路上出入,各国那些憎恨他们君主的人都向您奔走求告。如果像这样,谁还能抵挡您呢?齐宣王说:“我糊涂,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希望先生您帮助我(实现)我的志愿。明白的(把王政之道)指教我,我虽然不聪慧,请(让我)试一试。”(孟子)说:没有长久可以维持生活的产业却有长久不变的心,只有有道德操守的读书人才能做到,至于老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因而就没有长久不变的心。如果没有长久不变的善心,不遵守礼仪法度,无所不为。等到(他们)犯了罪,接着就处罚他们,这样做是陷害百姓。哪有仁爱的君主掌权,却可以做这种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英明的君主规定老百姓的产业,一定使他们上能赡养父母,下能养活妻子儿女;假使一辈子都遇丰年,就一辈子都可以吃饱,在荒年也不至于饿死。这样之后驱使他们向善。所以老百姓跟随国君走就容易了。如今,规定人民的产业,上不能赡养父母,下不能养活妻子儿女,好年景也总是生活在困苦之中,坏年景免不了要饿死。这样,只是使自己摆脱死亡还怕不足,哪里还顾得上讲求礼义呢?大王真想施行仁政,为什么不回到根本上来呢?(给每家)五亩地的住宅,种上桑树,(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小猪、狗、大猪这些家畜,不要失去家禽家畜生长繁殖的时节,七十岁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因劳役)耽误了适宜种植、收获庄稼的时节,八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挨饿了;慎重办理学校的教育,用孝顺父母、尊重兄长的道理告诫他们,头发斑白的老人便不会在路上背着或顶着东西了。老年人穿丝衣服吃上肉,老百姓不挨饿受冻,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那是没有的(事情)。文章出处:《孟子·梁惠王上》,本文通过孟子游说齐宣王提出放弃霸道,施行王道的经过,比较系统地阐发了孟子的仁政主张。本回答被网友采纳
第3个回答 2023-04-28
梁惠王上的翻译:孟子拜见梁惠王。梁惠王说:“老先生,你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是有什么对我的国家有利的高见吧?”孟子回答说:“大王!何必说利呢?只要说仁义就行了。大王说‘怎样使我的国家有利?’大夫说,‘怎样使我的家庭有利?’一般人士和老百姓说,‘怎样使我自己有利?’结果是上位的人和下位的人互相争夺利益,国家就危险了啊!在一个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国家里,杀害他国君的人,一定是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大夫。在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里,杀害他国君的人,一定是拥有一百辆兵车的大夫。这些大夫在一万辆兵车的国家中就拥有一千辆,在一千辆兵车的国家中就拥有一百辆,他们的拥有不算不多。如果以道义为后却以利益为先,不夺得国君的地位不会满足。从来没有讲“仁”的人却抛弃父母的,从来没有讲义的人却不顾君王的。所以,大王只说仁义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说利呢?”原文: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矣,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此文出自春秋·孟子所写的《孟子·梁惠王上》扩展资料写作背景:孟子是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学说的继承者,的重要代表人物。相传孟子是鲁国贵族孟孙氏的后裔,幼年丧父,家庭贫困,曾受业于子思(,是孔子的孙子)的门人(门人指学习于某人的弟子)。学成以后,以士的身份游说诸侯,企图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到过梁(魏)国、、宋国、滕国、鲁国。当时几个大国都致力于富国强兵,争取通过武力的手段实现统一。而他继承了孔子“仁”的思想并将其发展成为“仁政”思想,被称为“”。孟子的出生距孔子之死大约百年左右。关于他的身世,流传下来的已很少,《韩诗外传》载有他母亲“断织”的故事,载有他母亲“三迁”和“去齐”等故事,可见他得力于母亲的教育不少。据《列女传》和赵岐《孟子题辞》说,孟子曾受教于孔子的孙子子思。但从年代推算,似乎不可信。《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说他“受业子思之门人”,这倒是有可能的。无论是受业于子思也罢,子思门人也罢,孟子的学说都受到孔子思想的影响。所以,把子思和孟子列为一派,这就是后世所称儒家中的思孟学派。和孔子一样,孟子也曾带领学生游历魏、齐、宋、鲁、滕、薛等国,并一度担任过的客卿。由于他的政治主张也与孔子的一样不被重用,所以便回到家乡聚徒讲学,与学生万章等人著书立说,“序《诗》,述之意,作七篇。”(《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我们所见的《孟子》七篇,每篇分为上下,约三万五千字,一共二百六十章。但《汉书.艺文志》著录“孟子十一篇”,比现存的《孟子》多出四篇。赵岐在为《孟子》作注时,对十一篇进行了鉴别,认为七篇为真,七篇以外的四篇为伪篇。东汉以后,这几篇便相继失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