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栖隐寺的驴友游记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6-06-04

栖于佛国隐于市
——汉口栖隐寺记游
汉正街,武汉最大的市场,闻名全国的小商品市场。这里注定是热闹的,热闹得当听说这里居然还有一座寺庙,隐隐觉得有点奇怪:汉正街还有寺庙?
逐于利的汉正街与清净的佛门,好象有点矛盾,好象,有一点隔山隔水的距离。所以我以为,寻找会是复杂的。
现实往往比想象简单,有时候,复杂全是想象出来的。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栖隐寺。
一与好友——大双小双两姐妹,在汉口六渡桥民族路正对着孙中山铜人像处下了车,问街边的路人“佛教会在哪”(去之前我们看资料了解到这里的居民多不知道“栖隐寺”而知道“佛教会”),然后依据指点,就在这个三叉路口,往右转进入一条小巷,直行50米左转,透过那正在施工的高楼旁,看见黄色的墙,屋顶的飞檐告诉我,距离不远了。
巷子有点暗,巷顶被遮住了,因为旁边正在施工。两边的小店和房屋,多是旧旧的,让人觉得到了乡下。再往前行,经过那堵黄色的墙,经过黑色铁花纹的窗棂,蓦的闻到香味了,佛门特有的香。哦,到了。转过这面侧墙,看到门口的石狮子,还有门楣上“栖隐寺”几个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哦,想起来了,这里很像我曾经去过的汉阳的铁佛寺,也是黄色的墙,也是被居民区围着,也是小小的庙门,也是昌明老和尚手书的寺名。门的右墙边,一块黑色大理石上,则写着“汉口佛教正信会”。
传说栖隐寺已阅千年风霜,历史可追溯到唐宋年间。而现在,原先的栖隐寺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的栖隐寺是在上世纪20年代的“汉口佛教正信会”的遗址上所建。居士林如何成为而今的尼众道场?
“汉口佛教正信会”,在武汉佛教史上赫赫有名。它是武汉地区成立最早、时间跨武汉解放前后的居士团体,参加正信会活动的有不少知名民主人士。1920年秋,太虚法师说法于汉口安徽会馆,武汉居士遂有组织汉口佛教会之提议。经过筹备于同年9月在红十字会会所举行成立会,通过了章程,推举李隐尘为会长,尊太虚为导师。正信会面向社会,以在家学佛的男女居士为主要联系对象,宣讲佛经,开展佛事,发展会员,广施善事。正信会是取太虚法师倡导的“树立正信,破除迷信”之意。海内外不少高僧大德曾在这里讲论佛法,如太虚法师、圆瑛法师、能海法师、持松法师、蒙古白普仁喇嘛、西藏多杰格西、西康诺那呼图克图、贡噶活佛、热河马加活佛以及日本觉随阿?黎等,弘传显、密教法。每次讲法以后,都有上百甚至几百人皈依在佛教门下,先后皈依的五戒弟子有6万人之多。
正信会还创办佛教刊物,佛教权威杂志《海潮音》月刊多次在此编发;1932年创办《正信月刊》;1947年创办《佛化报》。正信会的慈善事业也有很大影响。1931年武汉大水成灾,设粥棚2处,每天就食者达500人次。1938年武汉遭到日机大轰炸,慈济团组织救护大队,同红十字会一起抢救伤员,掩埋受难者。1940年创设殡仪馆,为武汉第一家。这个殡仪馆一直工作到武汉解放之后。正信会的活动不仅影响了全国,而且知名世界。日本大田僧正、锡兰佛教代表打那拉法师、伦敦佛教会副会长鲍尔温博士等都曾来此访问。
当年的正信会,如何变成栖隐寺?现在又是怎样一番风光?

迈入隐于汉正街的繁华深处的栖隐寺,依然可以感觉到佛门特有的清净。
一进门,就看到弥勒菩萨的笑。唔,进佛门,是要笑的。我们就是要学弥勒菩萨的大肚能容,慈颜常笑。有了欢喜平等心,才好学佛哦。这是入门的第一要处。门的旁边,有老居士坐着。义务守门的吧?客堂门口,也有几个婆婆坐着,从容地叠黄色的纸元宝。在寺庙,总有很多做义工的人。佛门修行讲究六度,也就是六种修行的方法,其第一条就是布施。布施,会让我们心胸更开阔,更不执着,也更快乐。
弥勒菩萨的背后,照例是威风凛凛的大护法韦陀菩萨。传说他是佛国中的“神行太保”,佛陀涅盘时,有一个名叫“捷疾鬼”的家伙偷走了佛的两颗牙齿,韦驮得知后大怒,将“捷疾鬼”捉拿归案,追回了两颗佛牙,于是成为护持佛法的一员大将。面前的韦陀菩萨,面容坚毅而谦恭。他身着精美的甲胄,披帛与袍袖飘拂,在端庄凝重中透出律动感。
韦陀菩萨的右侧,我们看到了“汉正街的财神爷”,他一手捧着高高垒起的金元宝,一手拿着金晃晃的如意。寺庙虽然不是“财神爷”的 “府邸”,不过“财神爷”供在这里可真有汉正街的特色。听说,他的香火可是旺着呢。附近的小商小贩来此一拜的大有人在。
韦陀菩萨大护法面对的,就是大雄宝殿了,释迦牟尼佛慈悲的容颜依然在这一方闹市守护众生。走进大雄宝殿,礼佛后,我们的视线,被左右四壁挂着的罗汉图像吸引了。这些图像都被装裱在木框里,看起来栩栩如生。尤其是身上穿的衣服,怎么金光闪闪?仔细一看,原来不是画的画哦,竟像是绣出的画,所以看起来很有立体感,颜色也特别鲜艳。释迦牟尼佛的背后,则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仰望着观世音菩萨的千手千眼,我忽然想,当观世音菩萨心里装着无量的众生,才会有千手千眼的通达吧?寺庙里的供奉,其实无一不在向我们说法。
栖隐寺阅览室里的管理员吴祖明老师,也是寺里的一位义工,20多年来一直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他从武汉16中学退休后,尽职尽责地为寺里收集和保存各类经书典籍和刊物,对寺庙的历史比较了解。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热情地给我们当导游,领我们上了不对外开放的大雄宝殿的二楼。木质的楼梯、斑驳的木柱,诉说着一段曾经辉煌的岁月。我对小双笑:“想想,太虚法师曾经在这里走过呢,圆瑛法师、能海法师曾经在这里讲经呢。”木雕是宝殿的特色之一,还保持着上世纪20年代的风貌。我歪头仰望着殿顶外部凹凸毕现、入木三分的兽头与繁花相间的木雕,暗叹精美。
大雄宝殿一般是没有二楼的,为什么这里有二楼?我奇怪了,吴老师笑:“大雄宝殿里供奉的是佛啊,上面就不能有别的了。”哦,想起来了,因为这栋楼以前不是大雄宝殿,是佛教正信会的房子,所以有二楼。这里也是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唯一古迹,其它都是后来重修的。老人打开殿门,二楼仍然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和二个大弟子,背面是西方三圣。塑像庄严,令人油然而生敬仰,我们恭敬地俯身礼拜。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奇怪地请教吴老师:“我看了一个资料,武汉佛教过去尼多于僧。1950年的一个统计资料说僧、尼的比例是1∶1.93,为什么尼众比僧人多呢。”吴老师叹息了:“不是过去是这个样子,现在也是尼姑多啊。因为女性生活得更苦一些。女人也比较善良,所以出家的比较多。”同为女众的我和大双小双姐妹,“哦”了一声,沉默了。
旁边一个桌上,还供着许多的观音菩萨。据吴老师说,附近的居士们家里没有供佛的地方,所以就放到了庙里。如果我们觉得有缘,也可以请回家供养的。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因缘殊胜,大双小双两姐妹发心想请菩萨回家供养了。吴老师说要跟师父打声招呼,不一会,他叫来了一位清秀的比丘尼——本义师父。大双已经看中了一位木头的菩萨,小双却踌躇地望着那么多的观音菩萨犹豫了。本义师父见了,到一边打开柜门,从后面西方三圣的旁边请出一位菩萨,送到小双手上。小双一见,说:“好庄严啊!”缘分就这么定了。
小双姐妹因为中午有事,要先离开。为了一路保护好菩萨,也为了她们好拿,吴老师特意帮她们将菩萨用红纸包好。她们俩一人抱着一尊心爱的的菩萨,眉开眼笑地同我告别。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是吃饭的时间了,吴老师引我去斋堂,接着先离开了。
斋堂已经坐了好多师父,正在吃饭。我坐到居士们一边,打饭的师父给我端来一碗饭,茄子等素菜放在饭上面。天热,我有点口渴。看到其他居士们的面前都放着梨、苹果和切好的红艳艳的西瓜。心里暗想,我可不可以呆会吃完饭后,讨一块西瓜吃呢?正又继续低头吃着饭,一块红红的瓜递到我面前,是吴老师过来了。我微笑点头而谢,阿弥陀佛,这么快我就心想事成了!吃完饭,去洗碗。有居士指点告诉我,有个水龙头是热水,要我到那去洗。洗完碗,我将碗放回斋堂。
正在大雄宝殿前欣赏那繁复精美的雕花,忽然听到有人在二楼叫我,抬头一看,是个比丘尼,她提醒我刚才吃了斋饭,要放三块钱。我笑了:“我知道。我一般走的时候会放功德箱的。”我知道,吃了用了庙里的东西,是要放钱的。因为,这里的东西,是十方供养僧众的哦,我们俗人,不可以随便用。楼上的比丘尼再次提醒我,要放到斋堂的功德箱。我平常到庙里,功德钱是随意放的。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提了包往斋堂去。每个庙有每个庙的规矩,当然要恒顺众生,这会儿还是个菩萨指点我呢。
再回到大雄宝殿前拍摄那木栏雕花。先前在叠元宝的一个面容温和的阿姨走过我身边,对我说:“你们要多宣传佛法啊。现在的人什么都敢做。”阿姨的声音里,充满对现实的忧虑。我说:“是啊,他们不知道因果。知道因果就好了。”阿姨叹了口气。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佛法在世间弘扬,这个世界就可以转变了吧,不至于这么堕落。而栖隐寺,幸好是隐于闹市,世人容易在这里来来往往,也就可以利益更多的众生,让浮躁的心灵得到如沐浴甘露的清凉。听吴老师说,这里每周日8点半到10点半有讲经,主题根据信众需要来确定。讲经的师父,一位就是我们先前见过的本义师父,还有一位是本缘师父。

吴老师陪我又到大雄宝殿里看了一圈。经他讲解,我才知道,原来,我先前看到的罗汉绣像,就是著名的而今已经频于失传的汉绣,当年武汉绣花厂绣了十八罗汉和文殊普贤两位菩萨。而大殿里的两根我先前看起来觉得很特别的顶梁柱——它有莲花状精美华丽的底座,柱子底部还有扶手,当吴老师用手转了一下扶手,我才发现,这高高的柱子竟然是可以转动的!吴老师说,这叫转佛筒。我想起了那年到康藏地区,曾经转过的经筒。
出了大殿,安静地坐在客堂里,吴老师向我讲述了他所知道的栖隐寺的历史。
有着1400年历史的栖隐寺,曾经和上世纪20年代成立的“汉口佛教正信会”比邻而居。这一代曾多是栖隐寺的佛产。佛教会做佛事,往往就把隔壁栖隐寺的尼姑请过来唱经帮忙。抗日战争开始后,时局动荡不安,这里曾经一度荒废。解放后,原来的佛教会和栖隐寺更加凋敝。据有关资料,武汉解放初,市佛联筹委会一成立,就组织广大僧尼走自力更生的路,生产自救。栖隐寺的尼众于1950年春成立织袜子小组,借正信会二楼作车间进行生产。后改做缝纫,为3604工厂加工服装,以后并入武汉市妇女缝纫工厂,为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赶制军需用品,直至朝鲜停战,工厂才解散。“文化大革命”中,武汉的寺庙全部遭到破坏。 “文化大革命”以后,宗教政策得到恢复并落实,佛教会作为居士活动场所也于1985年开放,栖隐寺则被拆除,并在80年代末搬到了佛教会,与之并为一寺。寺庙在2002年经历了一次大修,香火又重新兴旺起来。
历史记载,武汉沦陷期间,栖隐寺的尼众生活发生困难,于是在山门贴上告白:‘本寺断炊,发心打饿七七天’,不几天招来红十字会负责人和新闻记者。报载:‘栖隐寺四十八位寄生虫,已无米下锅,求四方援助……’虽然得到约五石米解决燃眉之急,却使尼众感到羞辱。我对吴老师谈起当年事,感叹道,“其实出家人因为要弘法,利益众生,本来就不好再做其他事,并不是寄生虫。可是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
吴老师点头说:“现在生活好了。这里香火很旺,汉正街的人都来这里烧香。庙里条件还不错,吃得都很好。居士供养的米面很多。每个师父都有自己的房间,有热水器,住得也不错。为了回报居士,庙里打算以后在汉阳建一所佛教敬老院,让老人们老有所养。”
吴老师带我重新往斋堂那边走,指着二楼上的一间屋告诉我,那是后来修的纪念太虚大师的“太虚讲堂”。望着紧闭的门上“太虚讲堂”几个字,想起大师。想当年,太虚大师曾在这里讲经说法。而创办于民国37年(1948年)初的栖隐女众学院,也属于大师创办的武昌佛学院一系,培养了不少尼众。
而现在,听吴老师说, “太虚讲堂”用得并不多。

出了庙门,重新走入热闹的街市。寺的对面,是一个大型布匹批发市场,整齐划一,五彩缤纷。栖隐寺,汉正街,就这样水乳交融。
曾经,汉口佛教正信会是热闹非凡的吧,而今已经成了安静的尼众寺庙;曾经,栖隐寺应该是宏大的庙宇吧,而今其实已经沧海桑田。沧海桑田,那是自然的事。我们是否一定要把桑田恢复成曾经的沧海?看那一片青葱郁郁的桑田,也很好吧。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遗憾?
我们希望在文物里寻找历史,而在历史里,我们想寻找什么?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桑田,都曾经是沧海。我们走过的任何地方,都曾经是古迹。任何境都会变迁。我们也正在成为古迹。
佛在,就好。
曾经以为,热闹的汉正街与清净的佛门,好象有一点隔山隔水的距离。可是,这么近。我们轻易地,就走进了它,因为一颗慕佛的心。其实,佛国与市,原来隔着的,就是一颗心的距离。
心在佛国,市就在佛国。
原来,没有距离。
后记:离开栖隐寺后,我去两站路外的伽兰家居送师父给我的五戒光碟,以流通让更多的人看到。伽兰家居在汉口利济路东街三号,这是一个武汉佛友大多知道的场所,是两年前三位佛弟子发心建成的一个居士学佛的家园,经书流通、诵经念佛、放生助念、参学共修、慈善公益都是日常的事。
现在栖隐寺的前身,曾经的汉口佛教正信会,其实已经了不可得。可是历史会走的,当我从栖隐寺走到伽兰家居,当我望见墙壁上挂的湖北省佛教协会会长正慈法师写的“最吉祥处”,隐约,似乎看到了“汉口佛教正信会”重生的生命。
曾赤梅 2008年9月初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