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正月初一，是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春节，也是小孩子最喜欢的节日。在这一天，小孩子能穿新衣服，能吃各种好吃的东西，还能得到压岁钱。这压岁钱装在红包里。只要是家里的长辈，见到小孩子就会给红包。长辈手中的红包里究竟装了多少钱，小孩子起初是不知道的。于是，接过红包，偷偷数一数红包里的钱，就成了过春节时最让小孩子感到快乐的事。以前在杜真子家，他的表哥马小跳一家来过年，马小跳的妈妈就会给杜真子一个红包，杜真子的妈妈也会给马小跳一个红包，马小跳接过红包，马上跑进杜真子的房间，将房门关起来数红包里的压岁钱，数着，数着，马小跳就笑了。
大年初一送红包。于是，球球老老鼠托我给胖头、二丫和三宝也送来红包。当然，球球老老鼠的红包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他从他的百宝箱里选出来的珍藏了多年的宝贝。这些宝贝对球球老老鼠来说，绝对是宝贝，但对胖头、二丫和三宝来说，也许什么都不是。
我有一种预感——今天一出门，就会遇见球球老老鼠。果然，刚走到白塔下，我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是球球老老鼠。
“今天立春了。笑猫老弟，你知道‘立春’的意思吗？”球球老老鼠不需要我回答，他喜欢自问自答，“立春是春天的开始，春天是一年的开始......”
我打断球球老老鼠的话：“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球球老老鼠激情满怀地说：“新的一年、新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以为球球老老鼠要开始滔滔不绝地展望未来，没想到他接下来突然问道：“我送给三只小猫的红包，他们都喜欢吗？”
球球老老鼠绕了半天，这才绕到正题上。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实话实说，说三只小猫并不喜欢球球老老鼠送的红包，恐怕会伤了他的心。
球球老老鼠何等聪明！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是老鼠，他们是猫。猫和老鼠是天敌，猫怎么会喜欢老鼠喜欢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呢？”
“大过年的，红包总是要送的，这是我对小猫的一片心意。”球球老老鼠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转换了话题，“我送的红包，小猫不一定喜欢，但即将发生在翠湖公园里的一件事情，小猫们一定会喜欢。”
我急忙问：“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即将发生，就是还没有发生，所以你当然不知道。我问你，你看过马戏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从来没看过马演戏。”
“真是学无止境啊！笑猫老弟，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球球老老鼠最喜欢给我当老师，“最早的马戏表演呢，是有人骑在马上所做的各种表演，马是主要角色，所以叫‘马戏’。后来，马戏表演中有了很多别的动物演员，马反而成了次要角色。”
我问：“有人参加马戏表演吗？”
“有一个经典节目——空中飞人，就是有人来表演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人扮的小丑。”
“小丑？”
“在整场马戏表演中，每个节目都是靠小丑的表演串联在一起的。在我看来，小丑不仅能活跃气氛，他简直就是马戏表演的灵魂。”
我对球球老老鼠说：“看不出来，你对马戏还真有研究。”
“我年轻的时候看过几场，特别喜欢一个西瓜小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我问：“你在哪儿看的马戏？”
“就在翠湖公园里呀！”球球老老鼠又绕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翠湖公园里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你跟我来……”球球老老鼠带着我跑到梅园附近的一块空地上。那里停放着一辆花花绿绿的大卡车，还有几个人在卡车旁忙碌着。
“他们正在搭帐篷。”球球老老鼠告诉我，“马戏表演是在圆形的场地上进行的，所以他们要搭一个圆形的大帐篷。”
我发现，搭帐篷的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但指挥他们干活儿的却是一个矮小的老头儿。他的样子让人过目不忘：满头银发，脸却如婴儿的脸那么光滑、红润，没有一丝皱纹。
我问球球老老鼠：“你看，他有多老？”
“看不出来。”球球老老鼠说，“有一种人虽然老了，但是他的心不老。这种人的长相，就像这小老头儿一样。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鹤发童颜’。”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翠湖公园，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
“笑猫老弟，你还不快去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三只小猫？他们在洞里已经憋了整整一个冬天，特别是三宝，我都见不到他……”
我知道球球老老鼠在想什么。翠湖公园来了马戏团，三宝肯定天天都会去看马戏，这样，球球老老鼠又可以天天见到三宝了。
我回到洞里，三只小猫还在睡觉。
“快起来！快起来！”我拍了拍三只小猫，“都快到中午了，还在睡懒觉！”
三宝翻了个身：“外面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二丫打了一个哈欠：“树没有绿，花也没有开……”
“就是。”胖头嘟嘟囔囔地附和道，“还不如睡懒觉呢！”
我故作神秘地问道：“翠湖公园里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你们想知道吗？”
三只小猫都坐了起来：“想！”
“翠湖公园里马上就会有马戏表演啦！”
跟我一样，三只小猫并不知道什么是马戏。于是，我把球球老老鼠给我讲的关于马戏的知识给小猫们复述了一遍。
小猫们都很激动
三宝最激动：“我现在就想去看马戏！”“帐篷还没搭好，怎么演马戏呀？”我说，“现在马戏团的人正在搭帐篷呢！”
“在哪儿搭呀？”
不等我回答，三只小猫就冲出山洞，跑得无影无踪了。
昨天，三只小猫回到山洞里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说马戏团的圆形帐篷已经搭好了，他们兴奋地一睡下就盼着天明，盼着去看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一场马戏表演。
不用叫，三只小猫今天一早就醒了。二丫一睁开眼睛就有问题问我：“爸爸，你说马戏表演的主要角色是动物明星，可是为什么那个圆形帐篷上全是人的广告？”
“哦，你说的是小丑吧？”我想起球球老老鼠关于小丑的描述，“小丑是马戏表演的灵魂人物，所以马戏团的人当然要用小丑做广告了。”
三宝说：“不是小丑，是美女。”
马戏表演怎么会用美女做广告呢？
带着满腹疑云，我和三只小猫朝梅园跑去。
梅园旁边的那块空地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帐篷果然搭起来了，帐篷上画满了细腰长腿的美女，让那些一早就带着孩子来看马戏的人都以为走错了地方。
“演马戏的地方是在这里吗？不像啊！”
大人们都饶有兴致的看着画在帐篷上的那些美女，孩子们却嚷着要看马戏。于是，大人们便带着孩子们去找演马戏的地方，连三只小猫也跟着去找了。
不知什么时候，球球老老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问他：“你说，马戏表演是在这里吗？”“没错，是在这里。”球球老老鼠十分肯定地说，“只是，我现在觉得好奇怪！这帐篷上画的为什么不是小丑，不是空中飞人，也不是动物明星？这些美女能吸引大人，可吸引不了孩子们都要走。”
我和球球老老鼠决定就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我们就等着看打出这种广告的马戏表演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马戏表演是下午两点钟开始的。从上午到中午，带着孩子到这里来的那些大人，都以为走错了地方，纷纷带着孩子又离开了。
中午过后，离演出开始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了，可圆形帐篷周围还是没什么人。马戏团的人都急得跑来跑去地招揽观众，只剩下一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木头人一样的人站在圆形帐篷的入口处。我看不出他是着急，还是不着急，我只听见别人都叫他“团长”。这时，只听那个团长叫了一声“小老头儿”。很快，那个昨天我们见过的、指挥小伙子们搭帐篷的鹤发童颜的矮个子老人来到了团长跟前。不知团长跟小老头儿说了些什么，我只看见小老头儿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西瓜”。
球球老老鼠激动得跳了起来：“西瓜小丑！”
“他就是你以前见过的西瓜小丑？”
“是他，没错！”球球老老鼠肯定地点了点头，“球形的绿底黑条西瓜服，黑眼圈，红鼻头，头上还站着一只绿鹦鹉……快！快跟上！”也不知西瓜小丑是在走，还是在跑，远远望去，只见地上仿佛滚动着一个巨大的西瓜。站在西瓜小丑头顶的绿鹦鹉扯着嗓子叫开了：“看马戏喽！马戏要开演喽！”
“啊，西瓜！西瓜小丑……”
孩子们跟着西瓜小丑跑，大人们又跟着孩子们跑。很快，跟在西瓜小丑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长得见不到尾。
三只小猫也在这长长的队伍里。
西瓜小丑将长长的队伍带进了圆形的帐篷里，帐篷里一圈一圈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而西瓜小丑和绿鹦鹉却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一个细腰长腿的美女来到舞台中央：“演出现在开始！请听女高音独唱————”
我悄声对老老鼠说：“我怎么觉得这像在开演唱会？”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马戏表演一开场，西瓜小丑就会顶着绿鹦鹉跑出来，孩子们被他逗得乐翻了天。。。。。。我想，等这个节目演完后，西瓜小丑就会出来的，整场演出的一个个节目都是靠他串连起来的。”
可是，第一个节目演完之后，出来的还是那个美女报幕员：“下一个节目。。。。。。”
西瓜小丑并没有出来。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节目演完了，西瓜小丑却依然没有出现。这些节目都不好看，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我越看越觉得这场马戏表演像一场歌舞表演。
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孩子们却都坐不住了，都嚷着要看西瓜小丑的表演。孩子们嚷着，嚷着，就嚷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唤：“西瓜小丑————出来！”
“西瓜小丑————出来！”
最终，西瓜小丑还是没有被孩子们呼唤出来。
节目才演了一半，场内已经走掉了一半的观众。因为我和球球老老鼠就躲在帐篷的出口处，所以我们能听见那些小孩子说的话。
“骗人的马戏！”
“根本就不是马戏！”
“西瓜小丑骗我们！！”
目送着这些小孩子气呼呼得冲出了帐篷，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我有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发现。站在帐篷出口处的看门人————那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不就是西瓜小丑吗？只不过他没穿西瓜服，没话黑眼圈，没套红鼻头，他的头顶也没站着绿鹦鹉罢了。
小老头儿肯定听见了孩子们的话，他对每一个小孩子都说了一声“对不起”。不过，没有一个小孩子认出他就是西瓜小丑。
“面目全非！面目全非！”球球老老鼠痛心疾首地说，“那么好看的马戏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怪孩子们都不喜欢！”
是啊！那么好看的马戏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西瓜小丑又为什么要对每个孩子都说声“对不起”呢？
小猫们又开始睡懒觉了。他们说，昨天的马戏一点都不好看。我叫醒了三只小猫，告诉他们，今天出太阳了，也许马小跳和杜真子会来看我们。
马小跳和杜真子经常来秘密山洞看我们，小猫们特别喜欢他们。几天前，马小跳和他的那几个好朋友才来过，他们说要过年了，所以他们给我们一家送来了好多吃的东西。临走时，马小跳说他们几个“过几天再来，初三不来初四来”。昨天是初三，他们没来；今天是初四，他们一定会来。
三只小猫跑到公园门口去等候马小跳他们的到来。
我来到草坪上。草虽然依旧是黄的，但躺在上面晒太阳还是很舒服的。
我刚躺下，球球老老鼠便来到了我的身旁。
“笑猫老弟，你身体缺钙吧？”
我翻了个身，用背对着球球老老鼠。
“身体缺什么就得补什么。喝牛奶能补钙，晒太阳也能促进钙的吸收。”
我说：“我躺在这里想问题，不行吗？”
“躺在太阳底下想问题，是最容易想明白的。”
“可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坐了起来。“昨天，那个西瓜小丑为什么对每个小孩子都说‘对不起’？”
这是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你确定他是这样说的吗？”球球老老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只能说明他心中有愧。把孩子们骗去看那样的马戏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昨天，孩子们千呼万唤的，他为什么就是不出来呢？”
“是呀！他当时就在那里，为什么就。。。。。。唉，待在这儿是想不明白的，我们还不如去实地调查呢。”
我和球球老老鼠来到马戏团的演出场地————那个圆形的帐篷里。现在还没到演出时间，可我们看见有好几十个人表情严肃地坐在观众席上。
球球老老鼠骨碌碌地滚到了离这些人最近的椅子下面。我也跟着溜了过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球球老老鼠凑到我耳边说 ：“你快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这才看清楚，正在说话的是马戏团的团长，就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木头人”.
“木头人团长”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我们表演的节目，孩子们都不喜欢呢？”
“孩子们的欣赏水平太低，像我那种高水平的演唱，他们根本欣赏不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鱼眼睛、厚嘴唇的男人。我记得就是他唱的个最难听，但在舞台上，他自我感觉特别好，脸上表情丰富的眉毛都好像快飞出去了一样。
“就是，那些小屁孩儿懂什么呀？甭理他们！我们该怎么演，还怎么演。”
说这话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记得就是她跳的舞最难看，她穿着一双高的不能再高的高跟鞋，像踩着高跷一样满场子扭。
因为木头人团长的脸上没有表情，所以我根本看不出他对马戏团目前最重要的这两个演员所说的话，究竟是赞同，还是反对。不过，木头人团长提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怎么才能让孩子们喜欢我们的节目?”
“为什么非要让孩子们喜欢？只要能让他们的爸爸妈妈喜欢就行，因为掏钱买票的是大人哪！”
说这话的是一个精明的秃顶男。他这指点迷津的两句话，似乎让在座的人一下子都开了窍。
“对呀！我们干嘛要讨好小孩子？”
“不能由着小孩子的性子来！哦，他们喜欢什么，我们就得演什么？不能这么惯着他们！”厚嘴唇男高音气宇轩昂的说，“必须立个规矩：我们演什么，他们就得喜欢什么！”
木头人团长问：“怎么来立这个规矩呢？”
“不见得非要立规矩。”精明的秃顶男又献上一计，“你们想一想，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最相信什么？他们最相信电视和报纸，最相信权威，所以我们可以利用媒体来帮我们宣传，可以找一些有话语权的专家来帮我们鼓吹。。。。。。这肯定比立规矩还有效。”
秃顶男的高招让在座的人情绪高涨，他们纷纷把矛头指向西瓜小丑。
“就是他迷惑了孩子们！孩子们的心中只有西瓜小丑，哪里还有我们？”
“以后不准他再穿着西瓜服出现在孩子们面前！”
这些人七嘴八舌，同仇敌忾，都在愤怒地声讨西瓜小丑，似乎西瓜小丑就是造成他们的演出不受孩子们欢迎的罪人。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转身冲出了帐篷。
“无耻！太无耻了！”
跟着我跑出了帐篷的球球老老鼠问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把你气成这样？”
于是，我把刚才听见的话，给球球老老鼠复述了一遍。球球老老鼠连连摇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见过不少无耻的人，但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多无耻的人。”
我说：“我现在明白了，昨天是这些人利用了西瓜小丑，他们让西瓜小丑把孩子们引到帐篷里，但又不准他上台表演，所以西瓜小丑有一种欺骗了孩子们的愧疚感，所以他对每个孩子都说‘对不起’。”
中午过后，马小跳果然来了，背上背着大包，手里拎着小包，他送来的东西足够我们一家吃半个月的。同来的还有马小跳那几个铁哥们儿。他们几个将东西往洞里一放，嚷着要去看马戏，便呼啦啦地跑出了秘密山洞。
小猫们兴奋地跟着他们，我也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们跑到了那顶圆形的大帐篷旁，可是这里根本没有要演出的迹象。
看了看帐篷上的那些美女广告，那个走路像企鹅的唐飞说：“连老虎和狮子都没有，也敢叫马戏表演！那个瘦得像猿猴的毛超说：”没有老虎和狮子，空中飞人总该有吧？令人遗憾的是，也没有。。。。。。”
马小跳说：“最应该有的是小丑，没有小丑，根本就不能叫马戏！那个说话结巴的张达，每次说话都只说几个字。这次，他只说了两个字：“乱。。。。。。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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