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乡村年俗丰富多彩，各具特色。河北省高邑县王留村的王姓家族，却有着一项特殊的规定：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全部采用素食，严禁肉食。这一传统习俗，历经岁月依旧传承不息。
从我小时候起，家里就严格遵守这个年俗。那时候是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乡村的物质条件并不富裕，能在过年时吃上几顿肉已经是奢侈。但我们家却不这么认为，我们王留村后街的王姓家族一半的人家，都保持着素食的习惯。尤其是给佛祖、神仙和祖先上供的供品，必须是纯素，显得非常正式和庄严。生活条件好一些或注重文明、有读书文化的人家，更是重视，连大年初一使用的锅碗盘子筷子都要另外准备一套新的，以防沾染荤腥味。我那时候过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清洗准备大年初一起五更用的所有盘子、碟子和碗筷。那一套餐具不知道是父母什么年代备下的，只知道平时闲置在一个老式的木箱子里，只有过年的时候，到了年三十的下午，母亲才会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交给我们清洗擦干，等到除夕时全部换过使用。到了大年初二，再重新清洗擦干收藏等待来年。
童年和青年时期对家乡这一年俗的记忆非常深刻，因为父母非常重视，把它搞得近乎神秘和神圣。至今记得父亲，每到过年就会不厌其烦地絮叨，他随刘邓大军转战南北，哪年打到哪个地方，遇上个大年初一，光吃饭不吃菜，因为害怕菜中放了腥油。弟弟年幼时顽皮，在大年初一的下午把前天剩下的肉饺子翻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来吃，就被父亲看见，一巴掌打在弟弟手上，如临大敌般赶紧收起来，斥责道：不要吃！吃了肚子疼！每到年初一这一天，母亲总会反复叮嘱我们，到谁谁家玩耍不要吃人家东西喝人家的水，因为人家家里没有过年不吃肉的忌讳。
这个特别的年俗是如何形成的？我家的大人们只知道严格的遵守、执行和传承，却从来没有向孩子们讲述过这里边的历史。只是简单地听父母说过“这个门里的祖宗吃过刀尖上的肉,后来就都过年不叫吃肉了”的说法。后来在县城工作向别人介绍自己，说我姓王，我家是王留村的，偶尔还会有人附带着多问一句：王留村，你是吃肉的王还是不吃肉的王？由此知道，我们王留村这一股王姓人家大年初一不吃肉的特别年俗，在外界也是有人知道的。久别我的家乡王留村后，一直没有机会去打听和探寻这一特别年俗的历史渊源和内涵故事。直到几年前老父亲过世，村里几位年高德旺的长辈帮助料理父亲后事，我得着和村里这些老人儿们聊天的机会，才听到了关于这个年俗的有关记忆和传说。
这里边的故事颇具传奇色彩。我们王留村的祖先也是明朝时从山西洪洞县迁移过来的。最初来到的是亲兄弟俩人，一个叫王道龙，一个叫王道贤。兄弟俩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诗书传家，逐渐成为这一带名望日盛的富足人家。有好多土地，住的都是青砖大房，前后好几个院子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条街，这就是王留村的后街，全都姓王。弟兄俩家里雇佣了很多干活的长工，在村南逐渐聚居起来，又有其他地方的人逃荒到此定居，形成了王留村前街，都不姓王。常言说“树大招风”，王道龙、王道贤弟兄俩成为当地的财主后，就被西边山里的土匪强盗惦记上了。老辈儿人称“过响马”。据说那时候的土匪强盗就聚居在赞皇县的野草湾，他们强取民财的方式很特殊，就是每到春节前，就派人到各个村庄，提前给有钱的大户人家下帖子，限定日期和钱粮数目，必须在春节前去给土匪们进贡。到了日子土匪就摆开酒席等着。按日子去并如数带去贡品的，土匪还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一顿。过了日子哪家没去，土匪就出动大批的人马，在黑夜里偷袭这户人家，抢夺金银财产，甚至于杀人放火。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王道龙王道贤作为王留村的族长就和土匪强盗斗智斗勇，保护家园。相传，王道龙、王道贤弟兄两人不仅性格急公好义，还都有一身好武功。在这一年的腊月里，弟兄俩收到土匪的帖子后也去了，弟兄俩合骑一匹马，弟弟王道贤骑着马，怀里揣了一把大刀，哥哥王道龙装扮成了牵马的马夫。到了野草湾土匪的家，看到土匪们正摆着十几张桌子的宴席，等着清点各村的贡品。看见王道贤来了也是笑脸相迎，可是王道贤带来的不是钱和粮，却从怀里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说时迟那时快，土匪中早有眼疾手快之人把一支刀尖上串着肉串的尖刀，嗖地一声向着王道贤激银的喉部捅了过来！嘴里大喊着：远道来的贵客！吃肉！这是旧社会黑道土匪的专用伎俩，口里喊着叫你吃肉，实际上暗藏杀机，如果你没有功夫，不但吃不着刀尖上的肉，而且会被捅死！王道贤用嘴把尖刀叼住，把刀尖上的肉吃了下去。土匪看捅不着王道贤的喉咙，紧接着又来一刀，王道贤用牙咬住刀尖，最后“咔吧”一声响，把尖刀尖咬断，喊道：“好大的一块骨头！”土匪们见状全都傻了眼，接着又使出一招，把现场的十几张八仙桌摞起来，快赶上了树梢那么高，要王道贤从上面翻过去。王道贤说，这点小事就叫牵马的伙计来翻给大伙看吧！装扮成牵马伙计的王道龙随即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翻了过去！土匪们知道是遇上了克星！赶紧拱手作揖甘拜下风，不但热情招待还把王道龙王道贤兄弟俩送出去老远，声称再也不给他们下帖子了！王道龙王道贤在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晚，就借宿在了赞皇县的一个小村子里，村里的人们诉说被土匪勒索祸害的遭遇，王道贤当即修书一封，说这个村也归他保护，叫土匪们以后不准再骚扰，土匪们也照做了。据说若干年后，这个村子里的后人们还到王留村访问过王道贤的家族后人。话说王道龙王道贤弟兄俩深入虎穴勇斗土匪平安归来后，正是全村全族准备过年的日子，王道贤在土匪窝里吃过了刀尖上的肉，就再也不想吃肉了！于是就作出规定，全家人过年都不吃肉了！而他的兄弟王道龙在土匪窝没有吃肉，回来后过年他和家人还都吃了肉。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王道贤这一脉的子子孙孙们就把过年不吃肉的习俗传承下来,以吃素吃斋一日祭，表达和寄托对先祖的追怀和思念！王道龙这一脉却没有这样的传承。从这件事以后，王留村的王姓家族就有了“吃肉的王”和“不吃肉的王”之区分。过年不吃肉的王是王道贤的后裔，过年吃肉的王是王道龙的后裔。
这个特别的年俗还有个讲究，就是传男不传女。王家的闺女在没有出嫁前遵守这一制度，出嫁到了婆家就不用遵守了，理由是女儿出嫁就成了婆家的人，不再受娘家的规矩的约束。娶进门的媳妇则必须按照这一规矩过年。虽然经过了这么长的历史年代，但是这一习俗流传至今，王家的子孙后代传了一茬又一茬，对这一规矩的严格遵守丝毫没有改变。即使是那些在外地求学、当兵、工作的游子们也不曾有半点含糊。每到过年，无论是生活在家乡还是生活在天南海北的王家子孙，就会不约而同地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持斋吃素，因为他们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祖先王道贤的血脉！
在这样久远的历史传承中，难道就没有人曾经试图改变吗？有过！但是，那些破了这一规矩习俗的人家，却因为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遭遇而后悔不已，更加虔诚地遵守下来。据说，在“破四旧”的年代，有一人在村大队当干部带头破四旧，在大年初一不再讲究持斋吃素，全家吃了顿猪肉饺子。结果在正月里，他的爹娘就生了重病，医院也诊断不出来是啥病。爹娘骂他不该在大年初一叫全家吃肉。吓得他赶紧在二月初一重新过年，几乎全族人都去他家帮忙，推碾子磨面蒸年糕摊煎饼完全按照过年的置办，二月初一当成大年初一再重新来过。他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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