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字左右的作家美文

如题所述

巴金<火>
船上只有轻微的鼾声,挂在船篷里的小方灯,突然灭了。我坐起来,推开旁边的小窗,
看见一线灰白色的光。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船停在什么地方。我似乎还在梦中,那噩
梦重重地压住我的头。一片红色在我的眼前。我把头伸到窗外,窗外静静地横着一江淡青色
的水,远远地耸起一座一座墨汁绘就似的山影。我呆呆地望着水面。我的头在水中浮现了。
起初是个黑影,后来又是一片亮红色掩盖了它。我擦了擦眼睛,我的头黑黑地映在水上。没
有亮,似乎一切都睡熟了。天空显得很低。有几颗星特别明亮。水轻轻地在船底下流过去。
我伸了一只手进水里,水是相当地凉。我把这周围望了许久。这些时候,眼前的景物仿佛连
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只有空气逐渐变凉,只有偶尔亮起一股红光,但是等我定睛去捕捉红光
时,我却只看到一堆沉睡的山影。

我把头伸回舱里,舱内是阴暗的,一阵一阵人的气息扑进鼻孔来。这气味像一只手在搔
着我的胸膛。我向窗外吐了一口气,便把小窗关上。忽然我旁边那个朋友大声说起话来:
“你看,那样大的火!”我吃惊地看那个朋友,我看不见什么。朋友仍然沉睡着,刚才动过
一下,似乎在翻身,这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舱内是阴暗世界,没有亮,没有火。但是为什么朋友也嚷着“看火”呢?难道他也做了
和我同样的梦?我想叫醒他问个明白,我把他的膀子推一下。他只哼一声却翻身向另一面睡
了。睡在他旁边的友人不住地发出鼾声,鼾声不高,不急,仿佛睡得很好。

我觉得眼睛不舒服,眼皮似乎变重了,老是睁着眼也有点吃力,便向舱板倒下,打算阖
眼睡去。我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那个朋友嚷出一个字“火”!我又吃一惊,屏住气息再往
下听。他的嘴却又闭紧了。

我动着放在枕上的头向舱内各处细看,我的眼睛渐惭地和黑暗熟习了。我看出了几个影
子,也分辨出铺盖和线毯的颜色。船尾悬挂的篮子在半空中随着船身微微晃动,仿佛一个穿
白衣的人在那里窥探。舱里闷得很。鼾声渐渐地增高,被船篷罩住,冲不出去。好像全堆在
舱里,把整个舱都塞满了,它们带着难闻的气味向着我压下,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无法闭
眼,也不能使自己的心安静。我要挣扎。我开始翻动身子,我不住地向左右翻身。没有用。
我感到更难堪的窒息。

于是耳边又响起那个同样的声音“火”!我的眼前又亮起一片红光。那个朋友睡得沉沉
的,并没有张嘴。这是我自己的声音。梦里的火光还在追逼我。我受不了。我马上推开被,
逃到舱外去。

舱外睡着一个伙计,他似乎落在安静的睡眠中,我的脚声并不曾踏破他的梦。船浮在平
静的水面上,水青白地发着微光,四周都是淡墨色的山,像屏风一般护着这一江水和两三只
睡着的木船。

我靠了舱门站着。江水碰着船底,一直在低声私语。一阵一阵的风迎面吹过,船篷也轻
轻地叫起来。我觉得呼吸畅快一点。但是跟着鼾声从舱里又送出来一个“火”字。

我打了一个冷噤,这又是我自己的声音,我自己梦中的“火”!
四年了,它追逼我四年了!

四年前上海沦陷的那一天,我曾经隔着河望过对岸的火景,我像在看燃烧的罗马城。房
屋成了灰烬,生命遭受摧残,土地遭着蹂躏。在我的眼前沸腾着一片火海,我从没有见过这
样大的火,火烧毁了一切:生命,心血,财富和希望。但这和我并不是漠不相关的。燃烧着
的土地是我居住的地方;受难的人们是我的同胞,我的弟兄;被摧毁的是我的希望,我的理
想。这一个民族的理想正受着熬煎。我望着漫天的红光,我觉得有一把刀割着我的心,我想
起一位西方哲人的名言:“这样的几分钟会激起十年的憎恨,一生的复仇。”我咬紧牙齿在
心里发誓:我们有一天一定要昂着头回到这个地方来。我们要在火场上辟出美丽的花园。我
离开河岸时,一面在吞眼泪,我仿佛看见了火中新生的凤凰。

四年了。今晚在从阳朔回来的木船上我又做了那可怕的火的梦,在平静的江上重见了四
年前上海的火景。四年来我没有一个时候忘记过那样的一天,也没有一个时候不想到昂头回
来的日子。难道胜利的日子逼近了么?或者是我的热情开始消退,需要烈火来帮助它燃烧?
朋友睡梦里念出的“火”字对我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预言?……

我惶恐地回头看舱内,朋友们都在酣睡中,没有人给我一个答复。我刚把头掉转,忽然
瞥见一个亮影子从我的头上飞过,向着前面那座马鞍似的山头飞走了。这正是火中的凤凰:

我的眼光追随着我脑中的幻影。我想着,我想到我们的苦难中的土地和人民,我不觉含
着眼泪笑了。在这一瞬间似乎全个江,全个天空,和那无数的山头都亮起来了。

1941年9月22日从阳朔回来,在桂林写成。

选自《废园外》

鲁迅<从百草原到三味书屋>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象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象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
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这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长妈妈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听:先前,有一个读书人住在古庙里用功,晚间,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但竟给那走来夜谈的老和尚识破了机关。说他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美女蛇”了;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的。他自然吓得要死,而那老和尚却道无妨,给他一个小盒子,说只要放在枕边,便可高枕而卧。他虽然照样办,却总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来了,沙沙沙!门外象是风雨声。他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后来呢?后来,老和尚说,这是飞蜈蚣,它能吸蛇的脑髓,美女蛇就被它治死了。
结末的教训是:所以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不可答应他。
这故事很使我觉得做人之险,夏夜乘凉,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上,而且极想得到一盒老和尚那样的飞蜈蚣。走到百草园的草丛旁边时,也常常这样想。但直到现在,总还没有得到,但也没有遇见过赤练蛇和美女蛇。叫我名字的陌生声音自然是常有的,然而都不是美女蛇。
冬天的百草园比较的无味;雪一下,可就两样了。拍雪人(将自己的全形印在雪上)和塑雪罗汉需要人们鉴赏,这是荒园,人迹罕至,所以不相宜,只好来捕鸟。薄薄的雪,是不行的;总须积雪盖了地面一两天,鸟雀们久已无处觅食的时候才好。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颊的“张飞鸟”,性子很躁,养不过夜的。
这是闰土的父亲所传授的方法,我却不大能用。明明见它们进去了,拉了绳,跑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费了半天力,捉住的不过三四只。闰土的父亲是小半天便能捕获几十只,装在叉袋里叫着撞着的。我曾经问他得失的缘由,他只静静地笑道:你太性急,来不及等它走到中间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要将我送进书塾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也许是因为拔何首乌毁了泥墙罢,也许是因为将砖头抛到间壁的梁家去了罢,也许是因为站在石井栏上跳下来罢,……都无从知道。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出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道石桥,便是我的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扁道:三味书屋;扁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没有孔子牌位,我们便对着那扁和鹿行礼。第一次算是拜孔子,第二次算是拜先生。
第二次行礼时,先生便和蔼地在一旁答礼。他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大眼镜。我对他很恭敬,因为我早听到,他是本城中极方正,质朴,博学的人。
不知从那里听来的,东方朔也很渊博,他认识一种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我很想详细地知道这故事,但阿长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毕竟不渊博。现在得到机会了,可以问先生。
“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我上了生书,将要退下来的时候,赶忙问。
“不知道!”他似乎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了。
我才知道做学生是不应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宿儒,决不至于不知道,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我就只读书,正午习字,晚上对课。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后来却好起来了,不过给我读的书渐渐加多,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虽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静悄悄地没有声音。然而同窗们到园里的太多,太久,可就不行了,先生在书房里便大叫起来:——
“人都到那里去了?”
人们便一个一个陆续走回去;一同回去,也不行的。他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矩,但也不常用,普通总不过瞪几眼,大声道:——
“读书!”
于是大家放开喉咙读一阵书,真是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有念“上九潜龙勿用”的,有念“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的……先生自己也念书。后来,我们的声音便低下去,静下去了,只有他还大声朗读着:——
“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我疑心这是极好的文章,因为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
先生读书入神的时候,于我们是很相宜的。有几个便用纸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戏。我是画画儿,用一种叫作“荆川纸”的,蒙在小说的绣像上一个个描下来,象习字时候的影写一样。读的书多起来,画的画也多起来;书没有读成,画的成绩却不少了,最成片断的是《荡寇志》和《西游记》的绣像,都有一大本。后来,因为要钱用,卖给一个有钱的同窗了。他的父亲是开锡箔店的;听说现在自己已经做了店主,而且快要升到绅士的地位了。这东西早已没有了罢。

冰心<梦>
她回想起童年的生涯,真是如同一梦罢了!穿着黑色带金

线的军服,佩着一柄短短的军刀,骑在很高大的白马上,在海

岸边缓辔徐行的时候,心里只充满了壮美的快感,几曾想到现

在的自己,是这般的静寂,只拿着一枝笔儿,写她幻想中的情

绪呢?

她男装到了十岁,十岁以前,她父亲常常带她去参与那军

人娱乐的宴会。朋友们一见都夸奖说,“好英武的一个小军人!

今年几岁了?”父亲先一面答应着,临走时才微笑说,“他是

我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女儿。”

她会打走队的鼓,会吹召集的喇叭。知道毛瑟枪里的机关。

也会将很大的炮弹,旋进炮腔里。五六年父亲身畔无意中的训

练,真将她做成很矫健的小军人了。

别的方面呢?平常女孩子所喜好的事,她却一点都不爱。

这也难怪她,她的四围并没有别的女伴,偶然看见山下经过的

几个村里的小姑娘,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裹着很小的脚。匆

匆一面里,她无从知道她们平居的生活。而且她也不把这些印

象,放在心上。一把刀,一匹马,便堪过尽一生了!女孩子的

事,是何等的琐碎烦腻呵!当探海的电灯射在浩浩无边的大海

上,发出一片一片的寒光,灯影下,旗影下,两排儿沉豪英毅

的军官,在剑佩锵锵的声里,整齐严肃的一同举起杯来,祝中

国万岁的时候,这光景,是怎样的使人涌出慷慨的快乐眼泪呢?

她这梦也应当到了醒觉的时候了!人生就是一梦么?

十岁回到故乡去,换上了女孩子的衣服,在姊妹群中,学

到了女儿情性:五色的丝线,是能做成好看的活计的;香的,

美丽的花,是要插在头上的;镜子是妆束完时要照一照的;在

众人中间坐着,是要说些很细腻很温柔的话的;眼泪是时常要

落下来的。女孩子是总有点脾气,带点娇贵的样子的。

这也是很新颖,很能造就她的环境——但她父亲送给她的

一把佩刀,还长日挂在窗前。拔出鞘来,寒光射眼,她每每呆

住了。白马呵,海岸呵,荷枪的军人呵……模糊中有无穷的怅

惘。姊妹们在窗外唤她,她也不出去了。站了半天,只掉下几

点无聊的眼泪。

她后悔么?也许是,但有谁知道呢!军人的生活,是怎样

的造就了她的性情呵!黄昏时营幕里吹出来的笳声,不更是抑

扬凄婉么?世界上软款温柔的境地,难道只有女孩儿可以占有

么?海上的月夜,星夜,眺台独立倚枪翘首的时候:沉沉的天

幕下,人静了,海也浓睡了,——“海天以外的家!”这时的

情怀,是诗人的还是军人的呢?是两缕悲壮的丝交纠之点呵!

除了几点无聊的英雄泪,还有甚么?她安于自己的境地了!

生命如果是圈儿般的循环,或者便从“将来”,又走向“过去”

的道上去,但这也是无聊呵!

十年深刻的印象,遗留于她现在的生活中的,只是矫强的

性质了——她依旧是喜欢看那整齐的步伐,听那悲壮的军笳。

但与其说她是喜欢看,喜欢听,不如说她是怕看,怕听罢。

横刀跃马,和执笔沉思的她,原都是一个人,然而时代将

这些事隔开了……

童年!只是一个深刻的梦么?

一九二一年十月一日。

高尔基<春的旋律>
春的旋律

戈仁权 雪影译

在我房间窗外面的花园里,一群麻雀在洋槐和白桦的光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热烈地交
谈着,而在邻家房顶的马头形木雕上,蹲着一只令人尊敬的乌鸦,她一面倾听这些灰乎乎的
小鸟儿的谈话,一面妄自尊大地摇晃着头。充满阳光的和暖的空气,把每一种声音都送进我
的房间:我听见溪水急急的潺潺的奔流声,我听见树枝轻摇的簌簌声。我能听懂,那对鸽子
在我的窗檐上正在咕咕地絮语着什么。随着空气的振荡,春天的音乐就流进我的心房。
“唧——唧唧。”一只老麻雀在对他的同伴们说,“我们终于又等到了春天的来临……
难道不是吗?唧唧——唧唧。”
“乌哇——是事实,乌哇——是事实。”乌鸦优雅地伸长脖子,表示了意见。
我很熟悉这个持重的鸟儿:她讲话一向简短扼要,而且都不外是肯定的意思。她像大多
数乌鸦一样,天生愚蠢,而又胆小得很。然而,她在社会上占有一个美好的地位,每年冬天
她都要为那些可怜的寒鸦和老鸽子举行某些“慈善”活动。
我也熟悉麻雀,——虽然就外表来说,他好像是轻浮的,甚至是个自由主义者,但在本
质上,他却是种颇为精明的鸟儿。他在乌鸦旁边跳来跳去,装出尊敬的样子,但在内心的深
处,他很知道乌鸦的身价,并且在某些时候还免不了要讲上两三段关于乌鸦的不大体面的历
史。
这时,窗檐上的一只年轻的爱打扮的公鸽,正热情地说服那只腼腆的母鸽:“假如你不
和我分享我的爱情,那我就要因为绝望而苦苦地死——死掉,苦苦地死——死掉……”“您
知道吗?夫人,金翅雀们飞来啦。”麻雀禀报说。
“乌哇——是事实。”乌鸦回答道。
“他们飞来啦,吵吵嚷暖,飞来飞去,唧唧喳喳……这是一群怎样也不能安静下来的鸟
儿。山雀们也跟着他们一齐来啦……正像往常一样……嘿——嘿——嘿。昨天,您晓得,我
开玩笑地问过其中一只金翅雀:‘怎么,亲爱的,你们飞出来啦?’他毫无礼貌地作了回
答……这些鸟儿,对交谈者完全不尊敬他的官衔、称号和社会地位……我呢,不过是一只七
品文官麻雀……”就在这时候,从房顶的烟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只年轻的大公鸦,他压低
嗓门报告说:“我本着自身的职分,细听栖息在空中、水里和地下的一切生物的谈话,并且
严密注意他们的行动,我荣幸地报告诸位,那些金翅雀们,正在大声地谈论春天,而且他们
胆敢希望整个大自然很快就苏醒。”
“唧——唧唧。”麻雀叫了一声,忐忑不安地望着这个告密者,而乌鸦却善意地摇了摇
头。
“春天已经来过,而且来过不只一次……”老麻雀说,“至于讲到整个大自然的苏醒,
这……当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假如这能得到那些主管部门的许可的话……”“乌哇—
—是事实。”乌鸦说道,用赏识的眼光瞟了对方一眼。
“必须补充的是,”大公鸦又继续说,“那些金翅雀,还对他们要饮水止渴的溪流,据
说——有些混浊,因而表示不满。
其中有几个甚至胆敢梦想自由……”
“啊,他们一向如此。”老麻雀叫喊道,“这是由于他们年轻无知。这一点也不危险。
我也有过年轻的时代,也曾经梦想过……它……”“梦想过——什么?”
“梦想过宪……宪——宪——宪——宪……”“宪法?”
“只是梦想过。只不过是梦想而已,先生。不用说,曾经有过梦想……但是后来,这一
切都过去了,出现了另外一个‘它’、更为现实的‘它’……嘿——嘿——嘿。您知道,对
不起,对麻雀说来,这是更合适的、更为必要的……嘿——嘿……”“哼。”突然响起了一
阵有威力的哼叫声。在菩提树的树枝上,出现了一只四品文官灰雀,他体谅下情地向鸟儿们
点头行了个礼,就叽喳地叫道:“哎,先生们,你们没——没有注——注意到,空气里有股
气味吗,哎……”“是春天的空气,大人阁下。”麻雀说。乌鸦却郁闷不乐地把头一歪,用
温柔的好像绵羊似的咩咩叫了一声:“乌哇——是事实。”
“嗯,是的……昨天在打牌的时候,一只世袭的可敬的鸱鸮也对我讲过同样的话……他
说:‘哎,好像有股什么气味……’我就回答说:‘让我们看一看,闻一闻,弄个明白。’
有道理吧,啊?”
“对,大人阁下。完全有道理。”老麻雀毕恭毕敬地表示同意,“大人阁下,任何时候
都必须等一等……持重的鸟儿都是在等待……”这时,一只云雀从天空飞下来,落在花园里
溶了雪的地面上,他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喃喃地说道:“曙光用温柔的微笑,把夜
空的星星熄掉,……黑夜发白了,黑夜颤抖了,于是沉重的夜幕,如同阳光下的冰块,渐渐
消失。充满希望的心儿,跳动得多么轻快,多么甜美,迎着朝阳,迎着清晨,迎着光明和自
由。……”“这——这是一只什么鸟儿?”灰雀眯缝起眼睛问道。
“是云雀,大人阁下。”大公鸦在烟囱后面严峻地说。
“是诗人,大人阁下。”麻雀又宽容地补充道。
灰雀斜眼看了看这位诗人,叽喳地叫道:“嗯……是一只多么灰色的……下流货。他在
那儿好像胡讲了一通什么太阳、自由吧?啊?”
“对,大人阁下。”大公鸡肯定了一句,“他是想在年轻的小鸟儿们的心中唤起那些毫
无根据的希望,大人阁下。”
“既可耻,又……愚蠢。”
“完全对,大人阁下,”老麻雀应和着,“愚蠢之极。自由,大人阁下,是某种不明确
的,应该说,是种不可捉摸的东西……”“可是,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你自己也曾
经……号召大家向往过它?”
“乌哇——是事实。”乌鸦突然叫道。
老麻雀感到有些狼狈不堪。
“是的,大人阁下,我确实有一次号召过……但那是在可以使罪名减轻的情况之
下……”“碍…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吃了中饭以后,大人阁下。那是在葡萄酒热气的影响……也就是说,在它的压
力之下……而且是有限制地号召的,大人阁下。”
“那是怎么说的?”
“轻轻地说的:‘自由万岁。’然后立即大声地补充了一句:‘在法律限制的范围以
内:。’”灰雀看了乌鸦一眼。
“对,大人阁下。”乌鸦回答道。
“我,大人阁下,作为一只七品文官老麻雀,决不能允许自己对自由的问题采取认真的
态度,因为这个问题,并没有列入我荣幸任职的那个部门的研究范围之内。”
“乌哇——是事实。”乌鸦又叫了一声。
要知道,不管肯定什么,对她反正都是这句话。
这时,一条溪水正沿着街道在哗哗地流,像轻声唱着关于大河的歌曲,说它们在不远的
将来,在旅程的终点,将合流到大河里去:“浩瀚的、奔腾的波浪会迎接我们,拥抱我们,
把我们带进大海里去。也许,太阳的炎热的光线,又会把我们重新送上天空,而在天空里,
我们又会重新在夜里化成凉润的露水,变成片片的雪花或者是倾盆大雨落到地上……”太阳
啊,春天灿烂的、温暖的太阳,在明亮的天空里,用充满爱的和具有炽烈的创造热情的上帝
的微笑,在微笑着。
在花园的角落里,在老菩提树的树枝上,坐着一群金翅雀,其中有一只正向同伴们唱着
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带着鼓舞力量的、一首关于海燕的歌。
参考资料:得这10分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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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7-12-08
夕照
我爱看那壮美的日出,更爱看那秀美的夕照。今天,我又尽情地欣赏了那迷人的夕照。
黄昏了,我在院子里欣赏夕照。仰头望天,天空无边无际,仿佛一张蓝色的大床。太阳躺在云做的被窝里,沉沉欲睡。太阳又向下溜了一截,好像一个翻身,掉下了床,太阳睁开朦胧的睡眼——“呀!要去地球的另一边值勤了!”念头闪过,它赶紧换衣服。可为了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地球那一面的人们,穿哪一件好呢?于是太阳不停地更换锦衣,先是橘黄色的背带裤,再来是橘色的毛线衣,接着是微红的连衣裙……“咦?太阳怎么躲起来了?”我疑惑不解。一会儿,太阳又从房屋的背后露出了小脸,最后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太阳换上了火红的晚礼服,害羞嘛!
天边的黑色渐渐漫了过来。太阳依依不舍地远去了,天空留下的最后一抹晚霞仿佛是一张嘴,也许是太阳让它给我带话:“真对不起,夜大哥等不及要和我换班,我夜没办法。不过没关系,我明天还会来探望你的。再见!”
我凝望着天空,天边好像出现了夕阳淡淡的微笑,融进我心间……
第2个回答  2007-12-08
常常见女孩郑重地平伸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托举着一条透明的哈达。看手相的人便说:男左女右。女孩把左手背在身后,把右手手掌对准湛蓝的天。
常常想世上可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它是物质还是精神?难道说我们的一生都早早地被一种符咒规定,谁都无力更改我们的手难道真是激光唱盘,所有的祸福都像音符微缩其中?
当我沮丧的时候,当我榜徨的时候,当我孤独寂寞悲凉的时候,我曾格外地相信命运,相信命运的不公平
当我快乐的时候,当我幸福的时候,当我成功优越欣喜的时候,我格外地相信自己,相信只有耕耘才有收成。
渐渐地,我终于发现命运是我怯懦时的盾牌,当我叫嚷命运不公最响的时候,正是我预备逃遁的前奏。命运像一只筐,我把自己对自己的姑息、原谅以及所有的延宕都一股脑地塞进去,然后蒙一块宿命的轻纱。我背着它慢慢地向前走,心中有一份心安理得的坦然。
有时候也诧异自己的手。手心叶脉般的纹路还是那样琐细,但这只手做过的事情,却已有了几番变迁。
在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三山交汇的高原上,我当过卫生员,在机器轰鸣铜水飞溅的重工业厂区里我做过主治医师。今天,当我用我的笔杆写我对这个世界的想法时,我觉得是用我的手把我的心制成薄薄的切片,置于真和善的天平之上……
高原呼啸的风雪,卷走了我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并以浓重的阴影,倾泻于行程中的每一处驿站。
岁月送给我苦难,也随赠我清醒与冷静。我如今对命运的看法,恰恰与少年时相反。
当我快乐当我幸福当我成功当我优越当我欣喜的时候,当一切美好辉煌的时刻,我要提醒我自己--这是命运的光环笼罩了我。在这个环里,居住着机遇,居住着偶然性,居住着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而当我挫折和悲哀的时候,我便镇静地走出那个怨天尤人的我,像孙悟空的分身术一样,跳起来,站在云头上,注视着那个不幸的人,于是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软弱,她的懦怯,她的虚荣以及她的愚昧……
年近不惑,我对命运已心平气和。
小时候是个女孩,大起来成为女人,总觉得做个女人要比男人难,大约以后成了老婆婆,也要比老爷爷累
生活中就像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对于女人,无端的幸运往往更像一场阴谋一个陷阱的开始。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我的手。
因为它不属于冥冥之中任何未知的力量,而只属于我的心。我可以支配它,去干我想干的任何一件事情。我不相信手掌的纹路,但我相信手掌加上手指的力量。
蓝天下的女孩,在你纤细的右手里,有一粒金苹果的种籽。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它,唯有你清楚地知道它将你的手心炙得发痛。
那是你的梦想,你的期望!
女孩,握紧你的右手,千万别让它飞走!相信自己的手,相信它会在你的手里,长成一棵会唱歌的金苹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