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第二期最小说里的一篇文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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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

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文/赌书泼茶

空了许久的隔壁座位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少年,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夏颜在夜晚的自习课上第八次向那里张望。那是一个漂亮的少年,有极其俊秀的轮廓,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他盯着摊开在课桌上的书本,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浅淡笑容。

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衣衫,敞开的窗户有夜风闯进来,撩起他额前的一缕细碎的刘海。可是这浅薄的笑,这雪白的衣,不知怎的在他周遭形成一圈清冷稀疏的空气,就仿佛窗外夜风,苍白月光,不合时宜,转瞬即逝。

所以这少年一直埋头在书本中,并没有同学和他搭讪。"夏颜,去买瓶水来,要快点!"身后的女生靠在椅背上,拖着懒洋洋的语调,加上一点故做气势的蛮横。夏颜从来学不会拒绝,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被称作一个懦弱的,可以任人宰割的,

校园里的笨蛋,胆小鬼,透明女生之类。可是这个夜晚夏颜在沁凉的夜风中,望着那新来的少年微微眨动的睫毛,竟略略愣了

神,因此她的动作比平时要慢了几分。"快点呀!"身后的女生在踢夏颜的椅子腿。夏颜慌慌张张,再加上躲避老师,因此显得鬼鬼祟祟,她在用这样的狼狈姿势走出去

之前,再度向那少年投下一瞥,显然,少年没有因为这边小小的校园暴力事件分神,仍是专注在自己的书本中。夏颜在走出去的时候觉得,这个男生,虽然和自己很不一样,是的,他那么漂亮,自己却很普通,可是他周遭有奇特的魔力,和自己所钟爱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叫什么名字呢?"在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那女生指定的矿泉水回到教室后,她仍

暗暗地想,可是打听男生的名字,一向不是她所擅长。自己去问么?她记得清楚,过世的母亲以前总是这样叮嘱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反反复复地强

调。所以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里,夏颜只有在繁杂的,不断被各种请求--其实是来自同

学们的各种命令--打扰的学习生活中,偶尔抬头望那沉郁的男生侧脸的轮廓。那浅淡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以及一点沉溺。不需要讲话,也不需要知道彼此的名字。可是,这样似乎,还是有一点寂寞。至少他可以看她一眼吧。

然而那男生总是用那样疏离的气氛,将自己与身边的人隔绝开来。只有在读书间隙,他偶尔会抬头望向窗外。总是有晚归的少年们,是学校里的体育特长生,他们可以在其他学生必须埋首自习的

时候,尽情在操场上踢球。真是热血啊!夏颜顺着少年的视线,扭头看窗外球场上汗淋淋的男生们。虽然这样傍晚里的足球比

赛,已经进行了很久,夏颜却似乎第一次看见。"看起来他似乎不是如同他周遭流动的气息般清冷,他喜欢看足球,--毕竟,他是个男孩子嘛。"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雨,也许日子会一直这么过去,除了偶尔受点欺负,却安宁,沉郁,如同这夜色一样,一直到毕业,一直到远远离开这所校园。可是这毕竟是--如果。

事实上在那天傍晚的自习快要结束时,雨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落下,沿着窗玻璃滑落出道道水痕。学生们散去的时候,教室里显得空空荡荡。

夏颜在晚自习结束时,总是早早离开,她不喜欢一个人留在空寂的校园,那样过度的寂寞,会一点点啃啮她的心灵。这种感觉很糟糕。可是这个夜晚她拿起自己的书包要走的时候,一侧头瞅到了那个安静的少年。

他显然没有带任何雨具。

他的白色衬衣在闯进来的夜风中鼓胀,异常单薄,他靠窗太近,面颊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他的眉,他的唇却因此湿润起来,染上氤氲的水汽,竟沾上少见的鲜活。

少年靠着窗,用手指慢慢在结了一层霜气的玻璃上滑过,似乎无意识的,又似乎在写一个字,画一个图形。夏颜竟不自觉地挪动了脚步。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她天堂里的母亲曾三番五次如此告诫她,可是这雨夜里的少年,

如此安静,如此无害。也许只讲一句话,没有什么关系吧?少年却蓦地抬起头来,教室里没有别人了,只有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握着伞的局促不安的女孩子,夏颜是第一次直视少年的眸子,在这孤寂的雨夜里。他的眸子,狭长,乌黑,眼珠似雨水中的毛玻璃,雾气蒙蒙。他的白色衬衣随着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嗨--你--"她局促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瞥到窗外的雨丝,她连忙补上去,"--没有带伞么?"少年扬扬眉头,显然很惊讶女孩主动和他讲话。他开了口,声音却有一点艰涩。低沉的,谙哑的,似乎长久未开口,却也因此染上一点奇妙的磁性,在空寂的教室里回荡。"是啊--"他说。"我这里有。"夏颜急急地把手中的伞伸出去。少年盯着被递在面前的雨伞,却微微笑起来,"难道你还有一把吗?""啊--"夏颜蓦然醒觉,"我没有关系啦。"她摆着手。"就像那些人一样么?"少年却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嗯?""像他们以前做的一样,抢走你的伞,让你淋着雨回家。"少年微微挑起了眉。夏颜的脸略微涨红了,这安静的,沉郁的少年,几乎从未抬头,却显然将那些事情尽

收眼底。"我习惯啦习惯啦,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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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总不明说,不要呢?"少年乌黑的眉尖蹙起来。"可是我这样的人,如果拒绝了,会被孤立--""那又怎样呢?""会孤单啊--"少年沉默了。是的,对于夏颜,至少这样,似乎能维持和女生们的,表面上的,朋友关系,虽然是个被呼来喝去的跟班,可是,也许好过独自一人吧。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了,"我要走了。"夏颜摆摆手,这么尴尬的话题,很难进行下去。"一起吧。"那少年突然站起身来,几步赶上正急匆匆地向雨雾中逃跑的少女。第一次和少年靠这么近,夏颜发觉少年竟然比她高半头还要多,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纤长,微微俯着头,散碎的发丝垂下来,抿起的唇角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夏颜笑起来,却突然抢过少年手中的伞,"还是我来打吧。"少年瞅着女孩子为了配合自己的高度费力将伞举得高高的姿势,微微诧异,"还是我来吧。""不要,我来。"女孩子瑟缩的面孔上第一次染上了,一种或许叫做撒娇的神色。"好吧。"少年无奈地垂下手,将身子略略俯下来方便女孩撑伞,却没有听清女孩子低低的声音。你撑伞的话--会--吓到别人呢。

他们一起走过雨夜中的操场,踢球的少年们早散得一干二净,少年却在场边停住了脚步。"你很喜欢看球吗?""是啊。""他们踢得很好吗?""嗯,尤其是我的弟弟。"少年的唇角弯起来,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神情。"弟弟?""你没有注意吗,那个高高个子,每次射门成功都要做个空翻的男生。"哦--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可是,"少年继续说下去,他的眸光变得黯淡,"他一直在生我的气,不愿同我讲话。"夏颜侧首望向身边的少年,雨夜中的男孩子和她距离这么近,她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羽毛般微微地颤动,沾染上湿润的雨滴。他肩膀上的白衣似乎被雨丝沁湿了一点。"一定不是这样的,你的弟弟,怎么会一直生你的气呢?""我很小的时候,得了脑膜炎,"少年慢慢开了口,"一直卧床不起,那时候,我总

在阁楼里看窗外嬉戏的弟弟,他和小伙伴们在一起,那么开心,而我却永远只能一个人,

病歪歪的,那么难看和丑陋。"少年谙哑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似乎忆及许许多多久远的,难以启齿的往事。

这些往事,被时光尘封,甫一揭开,还带着久远年月里的无助,怨恨,丑陋,以及灭顶的孤单,扑面而来。

"我一直那么羡慕他,羡慕他健康的双腿,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羡慕变成了嫉恨,他到病床前探望我的时候,我会对他喊,'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少年的音调变得急促起来,夏颜睁大了眸子。

"不仅弟弟,我的父母到我床前时,我也会对他们喊,'我恨死你们了!'我砸坏家具,捣烂弟弟最心爱的玩具,只是为了看到,他们面孔上流下眼泪的样子。那样才让我有一点点安宁,可是接下来的却是,更加让人窒息的难过。"

少女听着男孩子在雨夜中回荡的声音,望向雨水中雾蒙蒙的草地。

"于是我尽全力做各种让别人憎恨的事情,而我的病情也越来越重,我被送去医院,在医院醒来的那天,我发现我的腿终于好了,可以同梦想中一样尽情奔跑,我非常开心,于是我回家去,可是这时候,我发现我的怪异乖僻伤害了那么多人,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原谅我。"

"没有人愿意同我讲话,无论我做什么。"

"我只好独自去上学,只有在看弟弟踢球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即使他不会向我这边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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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啊--"少女悠长的嗓音响起来。

少年望着雨夜中眸光清澈的女生,在过去的许多个日子里,他不经意瞥过她时,她总是那么温和,怯懦,然而此刻她站在他身边,却出奇的让他安心,那些潜藏在心头许久的秘密,也不禁全讲出来。她和他的某种气息,似乎如出一辙。

"不是这样的,你的弟弟,你的父母,一定没有怨恨你。"少女急急地补充。"是么?"男孩子在阴暗的雨夜中笑起来,唇角的笑意却分明是讥嘲和无助。"是真的。"少女的声调竟有少见的笃定。

第二天的课间,夏颜身后的女生猛地站起身来,将前面伏案书写的女孩子手中的纸条一把拽了过来。

"夏颜,你在写什么?也学人家写情书吗?"那女生将纸条举得高高的,无视身边面孔涨红的女孩,"钟宇同学,你好,我是三年C班的夏颜,你能不能在今晚的自习课上--"她一字一顿地念,旁边的女生们哄笑起来。

夏颜猛地跳起来,将纸条扯回手里,小小的纸条裂做两半,那女生将手中残余的纸条几把撕烂了,扔在地上,"哈哈,太可笑了,二年A班的钟宇同学哎,你的眼光还蛮挑--"

夏颜却没有理会她,她坐下来,开始写新的一张纸条,完全无视女生嚣张的声音。并不是怯懦,只是缺少鼓足勇气的理由。而如今,不再如此,因为她有了想要帮助的人。这么虚假可笑的所谓友情,不如不要。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夏颜微笑着走近了那例常晚走的少年,"一起看球吧!"少年微微诧异地挑起眉,"已经结束了啊。""一起来一起来……"女孩子的手指尖接触到少年的白衣,这衣衫在月色下散发清冽

的光芒,此刻少年的气息,冰且冷,却有奇异的吸引力。他微微蹙了眉,却没有拒绝凑过来的女孩子,他们一起靠在窗边。远处操场上的球赛早已结束,可是一个高高的身影却留在那里。是一个清秀的,爽朗的男孩子,他的面孔和窗边的少年有几分相似。二年A班的,阳光大男孩,钟宇。夏颜在少年身后不着痕迹地挥动双手,操场上的少年愣了愣,也向这个方向挥动双手,这男孩笑起来的时候,明朗笑颜让夜色也淡去几分。"你看你看啊,他向你挥手了,他没有怨恨你。"夏颜笑了起来,她的黑眸带着顽皮的神色。少年将苍白的额头抵着玻璃,他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处挥手的男孩,唇角的笑纹渐渐扩大。"是的,他没有怨恨我,你说得对。"

夏颜是第一次看到这清冷的少年真正笑起来,萦绕在他周围浅淡清冷的气息,霎时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就仿佛孤寂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他一直如同此刻这样,眉扬起来,眉眼弯弯,令人沉醉。他回头用指尖点了点身边兀自傻笑的少女,"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和他打招呼。""呃……别!"少年还未走出两步,便被身边的女孩扯住了衣衫,他回过头,乌黑的眉尖蹙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夏颜无法回答。她无法告诉他,自己在纸条上写的话。她无法告诉他,他的弟弟此刻并不是在对他微笑。

少年紧紧盯着女孩在夜色下渐渐瑟缩的眼神,可是女孩那手指却仍攥得紧紧的。"不要去。"这怯懦的女孩即便是在面对那些无聊的逼迫时,也没有如同现在这样,露出哀求的神色。

可是操场上的少年,已经大步奔过来,转眼便立在窗前,他捏着一张纸条,喘着粗气,"夏颜,你的纸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在晚自习结束后向你挥手打招呼,这样,你就告诉我关于我去世的哥哥的事?"

这个阳光样少年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子,没有向近在咫尺的哥哥看一眼。完完全全。

"我哥哥叫做钟逸。""他从小就生病,我喜欢陪他玩耍,可他总是不开心。""他七年前就已经去世。""可是夏颜,你又怎么会认识他?"这个总在傍晚的校园中踢球,喜欢做空翻的阳光少年的面孔,此时黯淡下来,似乎忆及许多久远年月的往事,他的黑眸直直盯着夏颜,径自穿透了窗边沉郁的白衣少年,烟尘一般的身体。月色映着女孩忽明忽暗的面庞,她只有努力忽视窗边少年针扎一般锐利的眸子,她探出身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哥哥,他想对你说,对不起。""怎么会呢?"那男孩子的眉头蹙起来,"我们一直非常想念他。"

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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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他慢慢讲下去,"他们,我的弟弟、父母从来没有怨恨过我,只是因为,七年前在医

院中,我已经死去,所以他们根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讲的话。""是啊,他们一直在思念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在很久前遇见我的那一晚?""因为当你明白自己已经死去的时候,你就会消失。""消失并没有什么不好,那早是我该去的地方。""因为你消失掉的话,我会……"

虽然母亲的话--不要和陌生"人"讲话,我记得很清楚,可是在那个孤单的雨夜,我还是忍不住要和你说话。

虽然我早知道你是因为执念留下的魂灵--你在医院里站起来是因为你对奔跑的渴望,你在校园徘徊是因为想要对亲人说声对不起,你在虚无的时光里如同常人一般渐渐成长,可是如果我早早就开口告诉你,你会很快消失掉。

我不希望你消失。因为我不想过,这么孤单的岁月。

女孩子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讲下去,她颤动的睫毛染上透明的水珠,她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白色的衣衫。在过去的许多个夜晚里,那衣衫总是随着少年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窸窣的声音,却纤尘不染,因为它是故衣店的纸做成的,那晚的雨水在上面留下了一些浅淡的黄色痕迹。现在这纸做成的衣衫,连同少年此刻清寒的笑意,渐渐消失在一片隐隐绰绰的雾气之中了。再也无法追寻。"我会……寂寞啊。"女孩子最后呢喃出的几个字,少年再也听不见。

去世的母亲曾经无数次叮嘱她,因为这个安静的,软弱的女孩子有一双奇异的双眼,她可以看到故去的,还未离开的魂灵,就仿佛他们还活着一样。和这些固执的,不愿离去的魂灵交谈,稍微不慎,生者亦很容易被拖进无望的深渊。

可是,在这个夜晚最后一丝月光隐没的时候,沉郁的少年望进这个少女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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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8-09-19
分太少了!